夜风吹拂着寂静的街道。
鲇泽美咲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身边冰冷的躯体,温叙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沉浮,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不彻底昏厥过去。
美咲膝盖和手肘的伤口在摩擦中传来阵阵刺痛,但她死死咬着下唇,一声不吭。
她们没有去灯火通明的大路,而是穿梭在昏暗狭窄的小巷。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陈旧甚至有些破败的一体户出现在眼前。门廊的油漆剥落,窗户透出昏黄的光,与碓冰的豪华公寓截然不同,这是属于底层生活的疲惫气息。
这里是鲇泽美咲的家,温叙曾经意外来过一次。
美咲用肩膀撞开了那扇不算厚重的家门。
“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脱力的颤抖。
屋内灯光昏暗,空间狭小,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客厅里没有人,这个时间她的家人已经休息了。
美咲没有开大灯,借着厨房透出的微弱光线,连拖带抱地将温叙弄进了她自己的房间。房间比较小,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和一个旧衣柜。她小心翼翼地将温叙安置在自己那张铺着朴素格子床单的单人床上。
温叙的身体接触到带着美咲体温的床铺时,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瞬间坠入无边的黑暗,还没来得及看清美咲的房间是什么样子,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美咲站在床边,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和后背。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蓝发凌乱,脸色是死人般的青白,嘴唇毫无血色,额角的淤青在昏暗光线下更显狰狞。校服凌乱,沾满了灰尘,那异常的冰冷,即使隔着空气都能隐隐感觉到。
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一个男生......一个身份不明、身体又异常冰冷的男生......躺在她的床上!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僵硬,手脚冰凉。
但当她目光触及对方那毫无生气的惨白面容,以及自己膝盖和手肘上同样火辣辣作痛的伤口时,那股倔强的保护欲再次占据了上风。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落了锁。然后走到书桌前,翻找出一个小小的家庭医药箱,拿出里面仅剩的廉价消毒水和几片创可贴,她没有先处理自己同样需要处理的伤口,而是拿着棉签和消毒水,犹豫了一下,最终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床边。
她看着温叙额角那块刺目的淤青,还有脸颊上可能存在的细小擦伤,颤抖着伸出手,沾着消毒水的棉签,轻柔地落在了那冰冷苍白的皮肤上。
冰凉的消毒水触碰到皮肤,昏迷中的温叙似乎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美咲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棉签掉在床上。
她看着床上这个浑身是谜、充满了危险气息、却又虚弱得不堪一击的“蓝发少年”,再看看自己破旧狭小的房间,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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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在冰冷黏稠的墨水里,挣扎了许久才艰难地浮上水面,温叙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帘。
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那相对整洁的天花板,而是一片有些发黄、有细微裂纹的旧天花板,一盏光线昏黄的节能灯挂在中央,投下微弱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陈旧木质家具和廉价洗涤剂混合的气息。
(美咲的房间......)
这个认知让她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她转动干涩的眼球,看向床边。
鲇泽美咲就坐在一张旧书桌前的椅子上背对着她,肩膀微微垮着。
温叙的角度只能看到她侧脸的轮廓,但即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清晰地看到美咲眼下浓重的黑眼圈。身体绷得很紧,看上去没有丝毫睡意,只是僵硬地坐着,仿佛在警惕着什么,又像是被恐惧和疲惫压垮了。
温叙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愧疚感再次翻涌上来。美咲这副样子,显然是被她吓的,是被她这个“非人”的存在和今晚发生的一切搅得根本无法入睡。
她想说点什么,说声谢谢?太苍白。道歉?似乎也于事无补,她想打破这死寂的氛围,想缓和一下美咲紧绷的神经。
于是,在魂冢能量依旧枯竭、身体冰冷僵硬、脑子也不太清醒的状态下,温叙苦思冥想,一个堪称“地狱级”的玩笑脱口而出:“那个......美咲......”
她的声音嘶哑微弱,在寂静的房间里却格外清晰,“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看,只要我在这里......你的房间......就永远不会太热......连......连空调都省了呢......”
温叙说完,甚至还试图扯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结果只牵动了脸颊僵硬的肌肉,显得更加诡异。
美咲的背影猛地一僵!
下一秒,她像是被这句话里蕴含冰冷而真实的恐怖彻底击穿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美咲喉咙里挤了出来。
她猛地转过身,那张疲惫而年轻的脸庞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悲伤,而是纯粹对非人存在的本能恐惧!
“别......别说这种话!”美咲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微微发抖,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仿佛床上躺着的真是什么散发寒气的鬼魅,“我......我好害怕!......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真的......”
“真的像鬼”几个字她怎么也说不出口,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温叙:“......”
温叙看着美咲瞬间崩溃哭泣的样子,自己也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懊悔和手足无措。
她只是想开个玩笑缓和气氛,怎么就把人吓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