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窒息。
三种感觉如同潮水般将林北星淹没。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和未知的污染物,刺激着他的眼睛和口鼻。肺部火辣辣地疼,氧气正在飞速消耗。但他不敢上浮,河滩上的水兽和敌人绝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他只能拼命向下潜游,朝着那团越来越近的、散发着诱人又危险光芒的源头靠近。
胸口的徽章此刻滚烫无比,与那“源质结晶”的共鸣达到了顶峰。它不仅指引着方向,更像是在林北星的脑海中投射出模糊的影像——那是一片无垠的星空,一艘巨大的、流线型的星舰(牧羊人?)正在航行,突然被弥漫的、如同活物般的紫雾(高维污染?)包裹、侵蚀……星舰剧烈震颤,发出绝望的警报,最终拖着烈焰坠向一颗蔚蓝色的星球……画面破碎,又闪过一些断断续续的、关于“摇篮协议”、“火种保存”、“灯塔坐标”的残缺信息流。
是艾拉残留的记忆?还是徽章在接触到同源或近似能量后,被动触发的历史记录?
林北星无暇深思,这些信息碎片如同洪流冲击着他的意识,让他头晕目眩。他强忍着不适,终于,指尖触碰到了那光源。
入手并非坚硬的晶体,而是一种温润、略带弹性,仿佛某种生物核心的触感。约有拳头大小,整体呈不规则的多面体,内部仿佛有液态的光芒在缓缓流转,纯净的生命能量与一种扭曲的、狂躁的污染气息诡异共存。这就是“源质结晶”?它似乎……是活着的?或者说,曾经是某个更庞大生命体的一部分?
就在他接触结晶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十倍的能量洪流,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与之前突破时吸收的游离能量不同,这股能量更加精纯,但也更加霸道,并且带着那结晶本身的混乱特质!
“呃啊!”林北星在水中猛地弓起了身体,感觉自己的经脉和灵魂仿佛都要被这股力量撑爆、撕裂!徽章疯狂震动,试图引导或吸收这股能量,但效果有限。结晶中蕴含的能量层级,似乎超出了它目前状态的调控范围。
与此同时,维修间内。
苏皖紧握着林北星留下的那壶“沼泽烈焰”,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依旧隐约传来的爆炸和嘶鸣声,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突然,她身边传来一声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痛苦低吼。
是赵轩!
苏皖猛地转头,只见一直昏迷的赵轩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额头那道“秩序之火”烙印不再是微光闪烁,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般,迸发出刺目的金红色光芒!一股灼热而纯净的气息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驱散了维修间的阴冷和潮湿!
“轩子!”苏皖又惊又喜,试图上前查看。
但下一刻,她脸色骤变!
赵轩猛地睁开了眼睛!但那双眼眸中不再是往日的沉稳可靠,而是充满了混乱、暴虐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毁灭欲望!金色的火焰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升腾而起,虽然微弱,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恐怖气息,将他身下的杂物瞬间引燃!
“吼!”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挥动手臂,一道金色的火舌擦着苏皖的脸颊掠过,将她身后的混凝土墙壁烧灼出一片焦黑!
他被污染了?!不,不对!苏皖瞬间否决了这个想法。这火焰的本质依旧是纯净的、带着秩序与净化的力量,但此刻却如同脱缰的野马,因为赵轩意识的混乱而失去了控制!是之前透支过度导致的力量反噬?还是受到了远处(旧河道)那股同源又混乱的能量(源质结晶)的刺激?
“赵轩!醒醒!是我!苏皖!”苏皖一边焦急地呼喊,一边狼狈地躲避着四处乱窜的金色火苗。维修间内温度急剧升高,烟雾开始弥漫。再这样下去,不被烧死也会因为动静太大引来外面的注意!
赵轩对她的呼喊毫无反应,他仿佛被困在了自身力量与某种外部引响交织的噩梦之中,只是本能地宣泄着那股几乎要将他自身也焚毁的火焰。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金色的瞳孔锁定了一直在移动的苏皖,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吱嘎——”
维修间那锈蚀沉重的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从门缝中投射进来,瞬间落在了浑身燃烧着失控金焰的赵轩,以及狼狈躲避的苏皖身上!
苏皖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不是林北星!这目光……这气息……是那些“带眼睛的瘟神”!观察者!他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门缝后,一个穿着哑光黑色作战服、脸上覆盖着简化版金属面具的身影清晰起来,他袖标上那个抽象的“眼睛”徽记,在维修间内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和冰冷。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能量光泽的武器,无声地抬起,对准了似乎威胁更大的赵轩。
而在他身后,似乎还有更多的身影在晃动。
前有失控的队友,后有神秘强大的追兵。
苏皖的嘴角泛起一丝绝望的苦涩。北星,你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好像真的撑不住了……
与此同时,旧河道水底。
林北星正处于另一种形式的绝境。源质结晶的能量如同脱缰的猛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徽章的引导如同杯水车薪,他的意识在能量冲击和破碎记忆的洪流中逐渐模糊,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冰冷的河水不断灌入口鼻……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被这股能量撑爆或溺亡的瞬间——
他脑海中,那来自牧羊人星舰坠毁的最后画面定格,然后猛地切换!不再是过去的记忆,而是一副极其模糊、却带着明确指向性的……星图?不,更像是一副地形图!几个闪烁的光点在其中格外醒目,其中一个的光标,与他怀中霍克给的那张油布地图上的某个标记,隐隐重合!
是……“灯塔”的线索?!徽章或者说结晶的能量,在最后关头,被动激活了更深层的信息?!
这个发现如同强心剂,让林北星近乎涣散的意识凝聚了一丝清明。
“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混合着对同伴的担忧,以及对“灯塔”执念,如同火山般从他心底爆发!他不再试图去控制或理解那股狂暴的能量,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决定——引导它!将它导向《基础灵能吐纳》的运转路径,不是吸收,而是……强行冲击、拓展!
“轰!!”
仿佛堤坝彻底崩塌,狂暴的能量洪流在他的刻意引导下,以更加凶猛的方式冲刷着他的经脉!剧痛几乎让他瞬间昏厥,但他凭借顽强的意志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经脉在破碎与重塑的边缘疯狂徘徊,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河水。
但与此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原本已经拓宽的经脉,正在被这股蛮力强行撑开!丹田内那团灵能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压缩、凝实!
水面上,河滩边。
正准备继续搜寻林北星尸体或结晶的泥鳅、刀疤脸,以及暗处的观察者,几乎同时感应到了水底传来的、那股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并且强度再次飙升的能量波动!
“怎么回事?!”泥鳅骇然失色。
刀疤脸眼神凝重:“那小子……还没死?他在下面搞什么鬼?”
而那名刚刚推开维修间门,准备制服赵轩的观察者队员,动作也是微微一滞,面具下的眉头蹙起,似乎接收到了来自同伴的、关于旧河道能量异常的最新信息。
水底,林北星的身体被一个自发形成的、混乱的能量漩涡所包裹,源质结晶的光芒与他体内透出的灵光交织,映亮了一小片幽暗的水域。
是涅盘重生,还是彻底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