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如同毒藤蔓般缠绕住心脉,杨锦顾不得收敛顾言真的尸身,身形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将周身之力催动到极致,向着朱家庄风驰电掣般赶回!
朱家庄内,死寂无声。
杨锦越墙而入,如夜枭般在屋脊间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落在朱敏所居的小院。
院中月光清冷,洒在地上,却映出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朱敏的贴身侍女倒在血泊之中,早已香消玉殒。
那股阴冷的气息,忽隐忽现,已然潜藏在朱敏的闺房之内!
杨锦心下一沉,拔出无锋剑悄然靠近,一股愤恨和担忧油然而生。
他正欲破门而入,只听“哐当”一声,一道黑影如蝙蝠般撞破窗棂疾射而出!
杨锦剑随心动,无锋化作一道乌虹直刺黑影后心!
然而,剑至中途,杨锦硬生生顿住。
只见那黑衣人单手擒着朱敏,另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正死死地抵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朱敏嘴角淌着鲜血,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显然已受了重伤。
“放了她!” 杨锦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冰冷气息。
黑衣人只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透过黑面具发出嘶哑的怪笑:
“放人?容易,交出金丝诀!”
杨锦目光死死锁定在朱敏颈间的剑锋上,胸膛剧烈起伏。
他缓缓抬手,探入怀中,慢慢取出了那方素色丝巾包裹的卷轴。
“放人,此物给你便是!”
“哼!黄口小儿,我焉能信你?” 黑衣人嗤笑,
“数到三!我放人,你将东西扔过来!”
“一!”
杨锦全身紧绷,眼神死死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无锋剑尖微微震颤,指向他持剑的手腕。
“二!”
空气仿佛凝固,院中落针可闻。
“三!”
“三”字出口的刹那,杨锦手臂一扬,丝巾包裹的卷轴划出一道弧线,飞向黑衣人身体左侧!
几乎在同一瞬间,杨锦动了!
他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无锋剑以肉眼难辨的速度朝黑衣人架在朱敏颈间的长剑挑去!
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就在杨锦的剑锋隔开对方兵刃的瞬间,黑衣人嘴角扯出一抹残忍的讥笑。
他擒着朱敏的手臂猛地一缩,身体诡异地一旋,竟是以朱敏为盾!
同时,他抬脚狠狠踹在朱敏后心!
“嗯!” 朱敏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撞向杨锦怀中。
杨锦大惊失色,撤招已是不及,只能顺势张开双臂接住飞来的朱敏。
那黑衣人则借着这一踹之力,身形如鬼魅般向侧方滑开,精准地抓住了飞来的丝巾包裹!
“呵呵呵……”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怪笑在夜空中回荡,黑衣人得手后毫不停留,身形一晃,便遁入黑暗。
“朱敏!” 杨锦抱住朱敏,入手处却是一片温热粘腻的濡湿!
他低头一看,如遭雷击——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深深地没入了朱敏后心要害之处!刀柄所在之处,正是心脉所在。
“不——!”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冲破喉咙。
杨锦浑身冰冷,抱着朱敏踉跄几步,慌忙想为她止血,但手指触到那匕首的位置,他的心瞬间沉入了无底深渊——心脉已断,神仙难救!
此时,庄内的护院家丁终于被惊动,呼喝打斗声由远及近,火把的光芒迅速向小院聚拢。
杨锦紧紧抱着朱敏,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感受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巨大的悔恨和无助似乎扼住了他的气息,让他有些气喘吁吁。
自以为已经可以直面生死的少年,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
朱敏的气息已如风中残烛,她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看着杨锦惶急失措的模样,沾血的唇角竟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带着宽慰又无尽遗憾的浅笑。
但这笑容转瞬便被剧痛扭曲。
杨锦手忙脚乱地掏出最后的“回春丹”,想要护住她即将消散的心脉。
“杨……公子……” 朱敏的声音细若蚊虫,气若游丝,眼眸中映着杨锦木面具的轮廓,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近乎恳求的柔光。
“我……我还没见过……你的……真面目……能……能解下它……么……”
杨锦浑身一颤,没有丝毫犹豫,左手颤抖着伸向脑后,解开了木面具的系带。
一张年轻、清俊却因巨大的悲恸而扭曲的脸庞,暴露在清冷的月光下。
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此刻却写满了绝望与哀伤。
朱敏涣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深深地、贪婪地看着这张脸,仿佛要将它刻入灵魂深处。
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黯淡下去,如同熄灭的星辰。
她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院门口——朱庄主已被家丁抬着赶来,老泪纵横,捶胸顿足;朱啸天等人也匍匐在地,哀声一片。
看着这些至亲的面孔,朱敏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充满了深深的不舍。
最终,她的目光又落回杨锦脸上,对着众人,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
“别哭……别为我……”
随即,那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彻底断绝。
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轻轻覆盖下来,再无动静。
生命,在她最眷恋的目光中,消散了。
杨锦抱着怀中尚有余温却已生机全无的躯体,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那些因他而逝去的面孔,那些未能守护的生命,此刻如同利刃般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痛,深入骨髓的痛!
他踉跄着,如同失了魂魄,在朱庄主撕心裂肺的哭嚎和众人悲戚的目光中,将朱敏抱回屋内,轻轻放在床榻之上。
他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那把插在她心口的乌黑匕首,猛地拔出!
冰冷的刀锋上,映着他布满血丝、充满死寂的双眸。
朱敏的母亲在丫鬟搀扶下,哭喊着跌跌撞撞冲入屋内。
杨锦握着那柄滴血的匕首,对周围的哭声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走出房间,穿过挤满人群、弥漫着悲恸与惊惶的小院。
他背上那柄沉寂许久的无锋剑,此刻竟自发地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呜呜”蜂鸣之声。
一股凌厉无匹、饱含杀意与悲怆的剑气,如同即将而来的暴风雨前奏,寂静却又带着凌厉的冷冽之气,惊得院中众人纷纷退让,心头寒意陡生!
杨锦孤寂的身影,一步一步,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只留下身后满院的悲声和一轮如血色浸染过的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