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箐箐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撕心裂肺的悲痛,踉跄着扑向那个熟悉的洞口。
就在这时,洞口旁的尸堆微微一动,一个浑身血污、蓬头垢面的人影艰难地爬了出来!
他眼神涣散,神情癫狂,口中念念有词,如同梦呓:“宝……宝藏……我的……不许碰……我的宝藏……”
众人定睛一看,无不骇然失声——此人竟是家主陆志峰,只是他此刻状若疯魔,显然因目睹家族精锐尽丧、宝藏成空的巨大打击,心智已然崩溃!
“爹——!” 陆箐箐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扑上去紧紧抱住神志不清的父亲,放声痛哭!哭声在尸横遍野的山坡上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陆家幸存的妇孺老弱被接回了那座曾经显赫、如今却笼罩在巨大悲恸中的府邸。昔日人丁兴旺的陆家,如今男丁凋零,只剩下寥寥数人支撑门庭。
诺大的府邸,处处可闻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到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才在无尽的绝望中各自散去。谁曾想,一夜的富贵迷梦,醒来竟是家破人亡,满门血泪!
杨锦默默承担起了善后的重担。
他带领着陆府仅存的几名男丁和招募来的帮工,在城外寻了一处风水尚可的山坡,购置棺木,收敛陆家死难者的遗体一一安葬。又请来高僧做法事超度亡魂。忙完这一切,已是半月之后。
临安城,这座被贪婪与鲜血洗礼过的城市,失去了往日的喧嚣,变得死气沉沉,一片萧条。
江湖上,因安慧山夺宝惨案而元气大伤的门派不计其数,一些小门派甚至因此一蹶不振,彻底除名。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被无数人用生命争夺的十箱金银珠宝,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半点风声,没有一丝线索,仿佛那夜的血腥杀戮与恐怖剧毒,只是一场荒诞的集体噩梦。宝藏的话题,迅速被遗忘在血腥的尘埃里。
杨锦站在陆府残破的庭院中,望着满目萧索,心中疑云翻腾。他总感觉,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庞大而阴毒的惊天阴谋!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整个武林都笼罩其中,最终导向了一场针对江湖力量的血腥大清洗,从前至后,疑点重重:
其一,陆箐箐曾言,其父陆志峰之前便已潜入洞中,取回少量金银给族人看过。为何那时接触之人未曾中毒?
其二,十箱财宝,对个人或小门派固然是泼天富贵,但对于意图复国的前朝皇室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这点财富,真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地埋藏守护?
其三,陆家先祖若真为守护宝藏,为何不将其深埋于守卫森严的陆府地下?反而埋于山中,引人觊觎?是怕一旦事发祸及家族?还是……另有隐情?
其四,守护者对此一无所知,消息却偏偏在百年后的今日泄露?散布消息者,究竟意欲何为?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杨锦的心。他必须冷静下来,理清这团乱麻。否则,自己乃至身边之人,迟早会沦为这盘恐怖棋局中的下一枚棋子!
陆府遭此大难,百废待兴。府中仅存的老管家提及,距临安城百余里的骆驼峰上,隐居着一位医术通神、人称“赛华佗”的老神医,或能医治陆志峰的失心疯之症。杨锦当即应承下来,告别了憔悴不堪的陆箐箐,策马直奔骆驼峰。
傍晚时分,杨锦抵达骆驼峰下。此山不高,因山脊起伏形似驼峰而得名。
他沿着蜿蜒的山径拾级而上,途中不时遇到求医下山之人,皆言老神医仁心妙手。
一个时辰后,杨锦登上峰顶。
一座以竹篱环绕的简朴小院映入眼帘。院中几间茅舍,木门之上悬挂一块古旧的淡黄色木匾,上书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悬壶济世”!字迹气势磅礴,与这简陋的院落颇不相称,想必是受惠者感念所赠。
院内已有数人等候。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盘膝坐于一棵老梨树下,对围坐的几人讲解一味草药的特性与煎煮之法。
两个药童在一旁晾晒新采的药材,药香弥漫。老者见杨锦进来,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候。
杨锦道明来意,是为家中长辈求治失心疯之症。老者略一沉吟,便随口报出几味宁心安神的草药及剂量,吩咐药童抓药包好。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和脚步声,两名山民打扮的汉子,用门板抬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壮汉,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
一见老者,便噗通跪倒,连连磕头:“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大哥!”
老者连忙上前查看。据那两人哭诉,他们是山脚农夫。昏迷的汉子是他们的兄长,前几日被人雇佣,往淮安城运送一批沉重的木箱。
差事完成后,在返程途中,同行的伙伴竟相继中毒暴毙!只有他们的大哥中毒稍轻,勉强撑回家中,但也昏迷不醒,命悬一线!
老者仔细翻看了昏迷汉子的眼睑、舌苔,又探其脉搏,眉头渐渐紧锁,沉声道:“他所中之毒……极似传闻中的‘七仙配’!”
“七仙配?” 杨锦心头剧震!这名字与安慧山惨案中毒者的症状何其相似。
老者继续道:“中此剧毒者,七窍流黑血,顷刻毙命!观此人症状,毒性虽烈,但其配比似乎……略有偏差,火候未到极致,毒性不够纯粹猛烈。正因如此,他才侥幸未当场毙命,留有一线生机。若是真正的‘七仙配’原毒,即便吸入一丝,也绝无生还之理!”
杨锦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问道:“敢问老先生,此毒从何而来,又有何特性?”
老者捋须叹道:“据古籍残卷记载,‘七仙配’乃是以西域流沙海深处七种至毒奇虫的毒液,按秘法精心调配而成。
七毒相生相克,汇聚一体,毒性霸道绝伦,故有‘毒中仙子’之称!此毒炼制极难,贮存更是不易,然一旦侵入人体,极难拔除!
当世能解此毒者,唯有‘药王’望春海!可惜……药王前辈已销声匿迹江湖十余载了。”
杨锦心中豁然开朗,安慧山宝藏上的剧毒,定是这“七仙配”,幕后黑手利用宝藏引诱群雄争夺,再以剧毒将夺宝者一网打尽。
最后,再由那些神秘的蒙面人,从容不迫地将未被污染的真正宝藏(或者只是诱饵)运走,好一条环环相扣、歹毒至极的绝户计!
夜色渐深,山路难行。老者留杨锦及那两位农夫在院中厢房歇息。用过简单的斋饭,杨锦独自一人坐在院中石台上,望着满天星斗,梳理着连日来的线索与疑云。
老者不知何时踱步过来,在杨锦身旁坐下,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缓缓道:“少侠年纪虽轻,然步履沉凝,气息悠长,双目神光内蕴,显是身负极高深的内家功夫。
方才见你听闻‘七仙配’时神色有异,莫非……与此毒有所牵连?”
杨锦心中一惊,暗道这老者果然不是寻常医者,他略一沉吟,便将临安城陆府宝藏风波、安慧山惨案以及中毒者的症状,如实相告。
末了问道:“老先生见识广博,依您看,这幕后下毒之人,会是谁?”
老者听罢,长叹一声,脸上露出悲悯之色:“安慧山惨案,老朽亦有耳闻。一夜之间,血染青山,亡魂数百……实乃武林百年未有之浩劫,惨无人道啊!”
他捋着长须,沉吟道:“‘七仙配’的完整配方,据老朽所知,当世唯有药王望春海掌握。然则……从你描述的毒发症状及那脚夫所中之毒来看,此毒虽形似‘七仙配’,但其炼制火候、毒性烈度与纯粹度,与传闻中药王的手笔相比……似乎还差了几分火候。倒像是……有人得了残缺的配方,自行摸索炼制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