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群散尽,酒肆一片狼藉。店家小二围着尸首,面如土色,连呼晦气。
杨锦默然上前,俯身合上大汉兀自圆睁的怒目,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塞给店家:“厚葬这位义士。” 店家见钱眼开,忙不迭应下。
目光扫过一旁惊魂未定的说书老者,杨锦又抛去一锭银子。
老者感激涕零,欲问恩公姓名,杨锦只摆摆手,转身欲走。
“且慢。”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位身材颀长、年约五旬的道人挡在门口。他身着洗得发白的乌灰道袍,背负一柄以灰布包裹的长剑,胸前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白布口袋。
一双猫眼锐利如鹰,鼻梁高挺,隐有风霜之色。杨锦方才竟未察觉他何时靠近!
“不知道长有何指教?” 杨锦拱手问道。
道人并不答话,身形如鬼魅般绕着杨锦转了一圈,目光如炬,上下打量。
片刻后,才沉声开口,语出惊人:“你与白元宗,是何关系?”
杨锦感觉道士应该是认错了人,茫然摇头:“晚辈不识得白元宗其人。”
道人目光如电,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掌拍出,直取杨锦肩胛!掌风凌厉,隐含试探之意。
杨锦反应极快,迷踪步法随心而动,身形如柳絮飘摇,堪堪避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
道人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杨锦身法如此精妙。
他不再留手,身形一晃,竟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真身已如附骨之疽般贴近杨锦!
杨锦瞳孔微缩,无名石崖练就的眼力在此刻发挥奇效,捕捉到那细微的真气流转,险之又险地侧身闪避,同时体内紫阳真气沛然运转,反手一掌迎上!
“砰!”
双掌交击,气劲四溢!杨锦只觉一股雄浑无匹的内力涌来,气血翻腾,连退数步方稳住身形。
道人却稳立原地,衣袂飘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我来。” 道人不再出手,径自走向自己那桌残席——三碗清汤寡面,一碟盐水花生,一壶劣酒。
他也不招呼杨锦,自顾捞起面条唏哩呼噜吃得痛快,间或夹几粒花生,抿一口酒,竟吃得酣畅淋漓。
待三碗面下肚,道人一抹嘴,起身便走。杨锦略一迟疑,跟了上去。
出得酒肆,道人方才沉声问道:“你一身《紫阳神功》根基,从何而来?”
杨锦恍然大悟,原来峡谷中所得无名秘籍,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紫阳神功》!
他坦然道:“晚辈确曾习得一本无名内功心法,却不知其便是《紫阳神功》,今日方知。”
道人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又问起秘籍来源。
杨锦只道是峡谷奇遇,具体方位却难以描述。道人不再追问,喟然长叹,向杨锦讲述了一段尘封往事:
昔年,一位云游道人途经瘟疫肆虐的村落,见一妇人倚树昏睡,身旁三四岁孩童哭声嘶哑。
道人行出数里,忽觉那哭声有异——如此沙哑微弱,定是哭了许久,其母却无动于衷?疑心顿起,折返查看,果见妇人早已气绝多时。
道人掩埋了妇人,将孤儿带回道观抚养。不久,观中又收留了一个更小的孤儿。两个孩子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修习道法武功。
那小徒天资聪颖,尤得道人喜爱,遂将镇观绝学《紫阳神功》倾囊相授。
五年后,师兄弟二人下山历练,约定期满归山。
岂料五年之期已过,小徒音讯全无。道人忧心如焚,携大徒下山苦寻两年,终在一处找到小徒。然而,小徒已与魔教女子成婚育女,深陷红尘孽缘。
道人苦劝回头,小徒执迷不悟,三人反目动手。那小徒天纵奇才,竟将《紫阳神功》练至化境,道人师徒联手竟非其敌,反被打伤。
道人被大徒背回道观,苦等小徒幡然醒悟,这一等便是十三年,直至道人坐化,也未能再见爱徒一面……
道人语声苍凉,眼中满是追忆与痛惜:“贫道便是那大徒,道号‘无悔’。
我只想问问他,当年究竟为何,背弃师门,堕入魔道,忍心让师父抱憾而终?” 他目光灼灼看向杨锦,
“小徒便是白元宗。你身负紫阳根基,可知他下落?”
杨锦肃然,摇头道:“晚辈确不知白前辈行踪,此功亦是机缘巧合所得。”
无悔道人闻言,默然良久,怅然若失。
杨锦询问其是否赴武林大会,无悔道人却摇头道:“贫道此来,是为另一桩更要紧的祸事。
听闻魔教‘阴阳法师’所炼‘尸魔功’已近圆满,恐借武林大会之机寻仇作乱。
此獠不除,必成大患!”
“尸魔功?” 杨锦心头一凛,顿感江湖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无悔道人凝视杨锦面相,缓缓道:“小兄弟面相清奇,与我道门渊源深厚。
身负紫阳神功,便是天大机缘。观你气象,乃是背负大任之人,将来必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其言恳切,不似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