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眉头微皱,看来此信也出乎她的意料,杨锦也是好奇,三姑娘经常往返峡谷,神算子前辈竟然又另起书信一封,显然与自己此次前来有关,但一时又猜不透是何事牵绊。
三姑娘接过信函,指尖微颤地拆开封泥。
目光触及信笺内容时,她脸色骤然一变,原本因羞赧泛起的红晕瞬间褪尽,变得苍白如纸,眉头紧蹙,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飞快地将信笺浏览一遍,随即快步走到一旁的烛台边,毫不犹豫地将信纸凑近跳跃的火焰。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纸张,迅速蔓延,映照着她眼中闪烁的、犹然欲滴的泪光,直到火焰灼痛了手指,她才如受惊般微微一颤,回过神来。
杨锦察言观色,心知信中必有重大变故,沉声问道:
“玉兰,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姑娘慌忙摇头,抬眼望向杨锦,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她强忍着不让其落下,匆匆转身朝厅外走去,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没……没什么,杨大哥稍坐,我去准备些酒菜,我们……边吃边聊。”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杨锦心中含痛,在厅中来回踱步,心中疑虑重重,三姑娘那强忍悲痛的模样,分明是遇到了极大的难处。
可她不愿说,自己也不便深问,肯定有难言的苦衷。
待日影西斜,残阳如血,染红了窗棂。
三姑娘才姗姗而至,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手中捧着一个盛满精致菜肴的木盘和一坛未开封的佳酿。
此时的她,似乎已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神情也平静了许多,只是那眼底深处的一抹哀愁,却如何也抹不去。
她屏退侍女,亲手为两人斟满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荡漾,映着跳跃的烛光。
“杨大哥,祝贺你平安归来。”
三姑娘举起酒杯,唇角努力弯起一个柔美的弧度,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这一杯,我敬你。”
两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三姑娘默默地夹了一箸杨锦爱吃的菜放入他碗中。
杨锦凝视着烛光下她绝美的侧颜,那眉宇间挥之不去的轻愁,令她此刻的美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
三姑娘此时丝毫也不回避,热烈的目光痴痴的看着杨锦,深怕她一愣神,杨锦要消失了一般。
“玉兰,”杨锦放下酒杯,终是忍不住问道,
“究竟有何事?
你我之间,难道还需隐瞒吗?”
三姑娘微微一震,避开他关切的目光,低声道:
“只是……想起孙胜和陈忠两位大哥……心中愧疚难安。”
她再次举杯,“来,杨大哥,我们再饮一杯。”
杯觥交错,心事在酒意中沉浮,窗外,夕阳彻底沉入海平线,暮色四合。
厅内华灯初上,烛影摇曳。不知不觉,一坛酒已去了大半,酒意上涌,两人脸颊皆染上酡红,眼神也朦胧起来。
三姑娘更是面若桃花,星眸半阖,言语间已带了几分醉意。
杨锦正欲再问信中之事,三姑娘却忽然伸出一根如葱玉指,轻轻按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了他的话语。那指尖带着微凉和一丝酒后的灼热。
她盈盈起身,竟带着一阵香风,坐到了杨锦怀中,一双玉臂柔若无骨地环上了他的脖颈。
温香软玉满怀,杨锦心神一荡,瞬间僵住。
三姑娘将螓首埋在他颈间,滚烫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落,瞬间濡湿了他的衣襟。
那清幽的体香混合着酒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形成一种令人迷醉又心碎的氤氲。
杨锦紧紧抱住三姑娘,昔日的思念和爱慕,脑中一片混沌,似醒非醒,似梦非梦,烛火不知何时悄然熄灭。
只余窗外朦胧的月光,勾勒出室内模糊的轮廓,将一切都笼罩在暧昧不明的暗影之中,四周寂静无声,不时屋中传来轻轻的嗯呢之声……
次日清晨,杨锦自宿醉中醒来,头痛欲裂,榻上锦被犹温,枕畔尚留一缕幽香,却已不见三姑娘的踪影。
他心头一紧,急忙起身,环顾室内,空寂无人,推门而出,只见昨日的侍女垂首侍立在廊下。
“三姑娘呢?”杨锦急声问道。
侍女轻轻摇头:“姑娘……姑娘天未亮便独自离去了,未曾交代去向。”
杨锦心头一沉,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厅中,两人许久不见,刚一相会又匆匆分别,心中一股难以诉说迷茫、悲愤涌上心头。
桌上昨夜的酒菜依旧,却已不见佳人,杨锦抄起桌上的酒坛,咕咚咕咚狂饮一通,烈酒的辛辣瞬间涌入了胃腑,酒的灼热让伤痛的心缓解不少。
杨锦环顾四周,目光扫过书案,赫然发现一方镇纸下压着一张素笺。
他几步抢上前去,拿起素笺,只见上面墨迹淋漓,一首字字泣血的《诀别书》映入眼帘:
骤起风波断姻缘,强忍悲声泪涟涟。
不悔与君共烛夜,烬温犹在语未完。
歧路当心新雨滑,风波慎避旧礁悬。
他年若渡星河岸,留取残香续断缘。
字迹虽娟秀,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力道。尤其那“断姻缘”、“泪涟涟”、“烬温犹在”、“续断缘”等字眼,如利刃般刺入杨锦心中。
他握着素笺的手微微颤抖,一股无言的悲痛攫住了他。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兰麝之香,丝丝缕缕,萦绕不去,更添凄凉。
人去楼空,香踪渺渺。
玉兰,你究竟去了哪里?
又为何要如此决绝地离去?
杨锦望着空寂的庭院,只觉满目萧然,心若刀绞。
别苑内景色依旧,但是一夜过后,仿佛瞬间失去了色彩,自此一别,再见又是何年何月…
带着满身酒气,杨锦踉踉跄跄出了莲花岛,此时莲花依旧摇曳多姿,莲中蜻蜓往来纷飞,酒劲盛起,一个踉跄醉卧石阶之上……
此时,一个面相二十七八岁,面容俊朗,而眼神却透着一丝狡诈,此刻他正看着飞鸽传来的密签,脸上浮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此人正是长生门活了一百三十余载的“玉面狐狸”吕燕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