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其名虽带“洲”字,却并非位于四海之内。
而是超然于四洲之上,悬浮于万丈云海之巅的一片浩瀚无垠的“岛屿群”。
与其说是一洲,不如说,整个中洲,便是一个庞大的宗门——道天宗。
据古老传闻。
中洲之地,乃上古时期,数位已达归真境的无上大能,以通天彻地之伟力,
硬生生从四洲大陆中剥离而出,移入苍穹云海之上。
此地自成一方世界,法则完善,灵气充沛浓郁,远胜四洲任何一处洞天福地。
呼吸之间,皆是精纯灵气。
寻常修士在此修炼一日,恐抵得上在四洲苦修数月之功。
道天宗超然物外。
其职责便是监管四洲生灵与宗门运转,维系天地间的平衡。
主要在于防范可能引发灭世之灾的浩劫或动荡。
平日里并不会随意干涉四洲内部事务。
其底蕴与实力,深不可测,远非四洲任何宗门可以比拟。
道天宗亦会甄选天资卓绝且修为至少达到炼虚境的强者,发出邀请,引渡其“上天”。
这在四洲修士口中,便被称为“飞升”。
一旦进入道天宗,便意味着踏入了更高的修行殿堂。
所能享受的修炼资源、功法传承以及那得天独厚的环境,远非四洲能够想象。
修为境界必将一日千里。
因此,“飞升”道天宗,几乎是四洲所有修士梦寐以求的理想。
是鱼跃龙门的无上荣光。
而道天宗,亦是当世公认,唯一一个尚有归真境大能存世并活动的至高宗门。
当年,叶之沐以惊才绝艳之姿,于南洲神剑宗内突破至炼虚境。
其锋芒初露,便已引动天象,自然也惊动了高悬云端的道天宗。
不久,便有道天宗使者驾临。
云霞铺路,仙音袅袅。
带来了令四洲无数修士为之疯狂的“飞升”邀约。
那使者言谈间虽保持着超然的客气。
但给出的条件确实优渥无比。
允诺他进入道天宗后,可直接成为内门精英弟子。
享有核心传承资格,资源皆按最高规格供给。
甚至暗示有太上长老愿收其为记名弟子。
这等条件,足以让任何修士怦然心动,视为一步登天的莫大机缘。
然而,叶之沐听闻,甚至连片刻的犹豫都未曾有过。
他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雪松。
面对那来自云端的诱惑,眼神冷冽而坚定,只给出了一个简单却不容置疑的理由:
“师尊在何处,我便在何处。”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毫无转圜余地。
道天宗使者起初以为他是不清楚道天宗意味着什么,或是待价而沽。
又接连提高了条件,一次比一次惊人。
但叶之沐的态度,自始至终,强硬如铁。
任何优渥的条件,在他那句“师尊在何处,我便在何处”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道心,似乎从一开始,就未曾被那云端的繁华与坦途所动摇分毫。
固执地扎根于那片承载了他与师尊所有记忆的土地上。
道天宗使者最终也只能无奈放弃。
毕竟,对于汇聚了诸天万界英才的道天宗而言,最不缺少的,便是天才。
一个即便天赋再高,却心不在此的天才,于宗门而言,也并无太大意义。
此事,便也成了道天宗记录中一桩小小的、关于下界一个“不识抬举”天才的过往。
......
扶摇阁顶层的静室内。
熏香的青烟袅袅盘旋,却驱不散空气中那抹凝滞的忧虑。
苏向然眉头紧锁,对着主位上的父亲苏向志,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父亲,天上那位尊使……言语如此轻慢。
剑神何等人物?
观其行事,自有铮铮傲骨,岂会受此折辱?
恐怕……要起冲突啊。”
苏向志揉了揉眉心。
脸上满是无奈与一丝疲惫。
他何尝不知其中利害?
他长叹一声,声音低沉:“冲突与否,非我等所能左右。
如今只盼着,这两位大人物若真有龃龉,莫要在我扶摇城内,
莫要牵扯到我苏家便好。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古来如此。”
他抬眸,目光严肃地看向儿子,郑重叮嘱道:
“然儿,你即刻再去一趟,亲自面见剑神,传达那天上使者之言。
记住,你的态度务必要万分诚恳,言辞需极尽委婉,只说是‘传达’,
绝不可有半分命令或催促之意,更不可流露出那位的倨傲。
万万不能因此怠慢了剑神,平白为我扶摇城招祸。”
苏向然深知此事棘手,心下更是沉甸甸的。
但他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能做的缓冲。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领命:
“是,父亲,孩儿明白轻重,这便前去。”
他转身退出静室,步伐虽稳,眉宇间的忧色却愈发浓重。
根据暗哨传回的消息,剑神下榻之处,正是城中那间看似寻常的客栈。
他必须亲自走这一趟。
在这即将可能到来的风暴中,为扶摇城寻得一丝转圜的余地。
苏向然的身影刚出现在客栈外的街道上,气息甫一接近。
客房内正闭目调息的叶之沐便倏然睁开了双眼。
他神识敏锐无比,方圆百里内的气息流动皆难逃其感知。
“芸汐,”
他转头,看向窗边正低头专注做着女红的楚芸汐,声音温和。
“有客将至,你且去里间歇息片刻。”
楚芸汐闻言,抬起清丽的容颜,手中正是一个青色凝神香囊。
上面用银线细细绣着疏淡的云纹,针脚细密,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她并未多问,只乖巧地点了点头,唇边带着柔婉的笑意:“好。”
她动作轻柔而利落地将散落在旁的丝线、银针收入一旁的绣篮。
拿起那未完成的香囊。
起身时,青裙曳地,如同静谧的湖水泛起微波。
悄然走进了用屏风隔开的里间,不留一丝痕迹。
叶之沐目送她身影消失。
这才缓缓起身,走到外间的梨木桌旁,拂衣坐下。
他并未烹茶,也未摆出任何待客的姿态,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玄衣沉静,眸光内敛,等待着那注定要敲响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