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地牢深处发生的一切,远在万里之外轩城的陈平,自然无从知晓。
他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在接到宗门传讯的第十日,陈平正在房中打坐,运转着《锻神诀》,识海中那撕裂般的剧痛已然缓和了许多,虽然依旧虚弱,但总归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赵虎则在院中,手持一柄法器,呼呼喝喝的演练着一套基础剑法,虎虎生风,看起来恢复得相当不错。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与交谈声,紧接着,仙院的仆人便在门外恭敬地禀报,说是宗门派来的同门到了。
这么快?
陈平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从传讯到人抵达,前后不过十日,宗门的效率,比他预想中要快得多。
他走出房门与赵虎对视一眼,稍作整理,便一同来到了仙院门口。
院门口,正站着三道风尘仆仆的身影,两男一女,身上都穿着梧桐宗外门弟子的服饰,修为皆是练气六层。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中等,相貌普通的中年修士,但一双眼睛却格外灵活,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容。
他一见到陈平和赵虎,便立刻快步上前,长长一揖,姿态放得极低。
“钱林,见过陈师兄,赵师兄!”
他身后的另外两人也跟着上前行礼。
男修名叫孙瑞,身材瘦高,面容有些木讷,只是沉默的拱了拱手,报上自己的姓名以后便一言不发。
最后那名女修,容貌尚可,身材高挑,只是神情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高,目光在扫过这仙院的陈设时,似乎带着几分不以为意,但礼数上倒也周全,并未失了分寸。
“李月,见过两位师兄。”
赵虎是个藏不住事的,一听对方如此客气,顿时咧嘴一笑,收了剑大步迎了上去,重重地拍了拍那钱林的肩膀。
“原来是钱师弟,一路辛苦了!什么师兄不师兄的,以后大家都是同僚,叫我老赵就行!”
“那怎么行,达者为先,陈师兄和赵师兄立下如此大功,是我辈楷模,理当尊敬!”钱林满脸堆笑,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听着十分舒服。
赵虎被他几句话捧得有些飘飘然,哈哈大笑起来,拉着他就往院里走,开始称兄道弟。
陈平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也上前与三人见礼,态度不远不近,客气周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只是他的心里,却不像表面那般平静。
那钱林看似热情,但眼神在与自己和赵虎接触时,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审视。
而那沉默寡闻的孙瑞和神情高傲的李月,虽然话不多,但目光也时不时地在他们二人身上打转,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好奇与探究。
显然,他们对宗门传讯中的那两位“功臣”,充满了兴趣。
当晚,为了给新来的同门接风洗尘,赵虎兴致勃勃地拉着陈平,让城主府那边置办了一桌丰盛的宴席。
宴席之上,气氛还算融洽。
钱林八面玲珑,极擅言辞,很快就将在座的所有人都照顾得妥妥帖帖。他频频向陈平和赵虎敬酒,言语间尽是恭维与赞叹。
“说起来,师弟我真是好奇得紧,”酒过三巡,钱林状似无意地问道,“那血蝎老魔我也有所耳闻,乃是筑基期的邪魔,他布下的阵法,定然非同小可。
“不知陈师兄和赵师兄,当时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又是如何一举将其摧毁的?此事若是传回宗门,定是一桩奇谈啊!”
赵虎被几杯酒灌下肚,又被钱林捧得有些飘飘然,闻言便一拍胸脯,正要开口。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手段,加上几分运气罢了。”陈平抢先一步,淡淡地开口,将话头堵了回去,“当时情况紧急,我与赵师兄也是稀里糊涂,能活下来已是万幸,具体如何,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后怕,就不提了。”
他端起酒杯,对着钱林遥遥一敬:“倒是几位师弟师妹,宗门为何如此急切的派你们前来?莫非是这赵国境内,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陈平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引开。
钱林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打了个哈哈:“陈师兄多虑了,宗门大概是觉得轩城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位师兄又都受了伤,怕人手不足,这才让我们赶紧过来帮衬一二。至于别的,我们这些底层弟子,又哪能知晓宗门高层的考量。”
一场暗藏机锋的试探,便在这一来一回中,悄然结束。
宴席过后,送走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赵虎和钱林,陈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布下警戒阵法和隔音阵,外界的才喧嚣被彻底隔绝。
他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应付这些人,比打一场架还累。
盘膝坐到床上,他摒除杂念,心神沉入识海,开始默默运转起《锻神诀》。
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意,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在他那片几近破碎的识海中流淌,一点点修复着受创的神魂,缓解着那深入骨髓的剧痛。
这是一个漫长而又枯燥的过程,急不得。
夜色渐深。
陈平缓缓结束了打坐,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窗外,月华如水,静谧的庭院中,隐约传来赵虎和钱林高谈阔论的笑声,似乎还夹杂着李月偶尔的轻笑。
听着那逐渐熟络的谈笑风生,陈平心中那丝怪异的感觉,再一次悄然浮现。
一切都显得太过正常,太过平静。
可越是如此,他就觉得越是不适。
是自己经历过血蝎老魔的事后,变得太过敏感多疑了?
或许吧。
陈平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
在神魂彻底恢复,在自己拥有更强的实力之前,想再多也无用。
藏好自己那块神秘的铁片,藏好自己神魂的秘密,安安稳稳地度过剩下的任期,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