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星谷的第三十日,天光晦暗。
笼罩了整片山脉的浓雾,似乎比往日更加厚重,连风都带着几分萧索的凉意。
出口处的峡谷石台上,梧桐宗的清羽真人、百花谷的玉霞真人等六位金丹修士,依旧如磐石般盘膝而坐,气息沉凝如渊。
百花谷那位风韵犹存的玉霞真人眼帘微动,率先睁开了双眸,她看了一眼天色,幽幽开口。
“时辰,差不多了。”
话音落下,其余五人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同时睁开双眼,没有多余的言语,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无,六人同时起身,再次祭出各自宗门的信物令牌。
六道不同颜色的灵光冲天而起,在石台正上方的虚空中交汇,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空间扭曲之声,缓缓旋转的漆黑旋涡再次凭空浮现,
一股远比来时更加肃杀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整座石台,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盯着那代表着生与死的出口。
片刻之后,一道狼狈不堪的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旋涡中跌出,重重摔在石台上,正是百花宗的苏妩。
此刻的她,那身妖娆的衣裙已多有破损,沾染着大片暗沉的血迹,一张俏脸更是苍白如纸,显然在最后的时间里,也经历了一番惨烈的搏杀。
她挣扎着爬起,还未站稳,便看到身后又有两道身影相继走出,正是林梦瑶与陶莹。
两人同样面带疲惫,只是在看到前方苏妩的背影时,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眼神。
苏妩没有回头,只是冷哼一声,三人不敢在石台中央多做停留,径直走到玉霞真人身后,默默盘膝坐下,立刻开始调息。
随着时间的流逝,漆黑的旋涡中,开始不断有各宗弟子走出。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与苏妩一般无二,神情萎靡,带伤在身,有的甚至断了一臂,被同门搀扶着,每出来一人,便让自家金丹长老身后的队伍增添一分生气,也让这等待的气氛,愈发凝重。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三道还算沉稳的身影,一同从旋涡中走出。
正是陈平、赵明德与孙清婉。
他们身上虽也满是风尘之色,衣衫上沾着泥土与草屑,但相比于其他那些面如金纸、气息虚浮的弟子,三人的状态,明显要好上不少。
自上次夺取紫灵果失败,陈平受创之后,三人痛定思痛,行事愈发谨慎小心。
他们彻底放弃了再去挑战二阶妖兽或是争夺那些顶级灵药的念头,继续在地图上那些未被标记的偏僻区域活动。
如此一来,虽再未遇到紫灵果那等顶尖灵物,但各种颇有价值的灵药,却也安安稳稳的采摘了不少。
三人默默走到清羽真人身后,与其他梧桐宗弟子汇合,寻了个角落盘膝坐下。
他没有急着调息,而是不动声色的抬眼,观察着场上的幸存者。
天剑门那边,冷剑锋赫然在列,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冰冷,身旁还站着那个被自己斩断一臂的魏河,后者正用仅剩的独臂处理着伤口,看向梧桐宗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当他瞄到百花谷的苏妩时,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竟隔着老远,冲他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陈平心中微动,面无表情的移开了视线。
时间缓缓流逝,期间,旋涡中依旧陆陆续续有人走出,但频率已越来越慢。
直到旋涡的光芒开始变得明灭不定,隐隐有崩溃的迹象,却再无一人走出时,六位金丹真人才确认,此次秘境之行,到此结束。
陈平粗略一算,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此次进入坠星谷的六宗弟子,林林总总加起来,接近两百名炼气后期的好手,如今活着走出来的,竟不足九十人。
而他们梧桐宗,进去时三十人,如今算上自己,只剩下了十六人,这个数目,在六宗之中,竟已算得上是折损偏少的。
石台上,几位金丹真人只是相互点头示意,连一句客套话都省了,便各自带着门下弟子,化作长虹,向着不同方向破空离去。
清羽真人一言不发,大袖一挥,那艘来时乘坐的玉麟飞舟再次出现,悬停在半空。
幸存的十六名梧桐宗弟子,依序登上了飞舟。
飞舟之上,死里逃生的众人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压抑笼罩。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气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麻木,沉默的各自寻了角落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飞舟穿行于茫茫云海,清羽真人那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在甲板上缓缓响起。
“入舱,清点收获,解除禁制。一个一个来。”
说罢,他率先转身,走入飞舟内的一间独立船舱,随着舱门的关闭,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