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谷坊市的喧嚣扑面而来,混杂着灵草药香、妖兽材料的腥气、炉火的热浪以及各种口音的讨价还价声,构成了一幅生动而混乱的散修生态图。
云逸子如同回到了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家挂着歪斜酒旗、门口堆着空酒坛的破旧酒肆,丢给掌柜几块灵石,便占据了最里面一张油腻的桌子,开始自斟自饮,浑然不顾周遭环境。
沈墨跟了进来,在云逸子对面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酒肆。这里聚集的多是些气息彪悍、带着伤疤的冒险者,修为多在筑基期上下,此刻正大声吹嘘着自己的经历,或低声交换着某些见不得光的消息。他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毕竟他气息内敛,年纪又轻,在旁人看来,多半是哪个宗门或家族出来历练的晚辈,跟着长辈见世面的。
【环境扫描完成。酒肆内共二十七人,筑基后期一人,筑基中期三人,其余为筑基初期或炼气期。检测到多处隐晦的恶意与审视目光。】 系统007迅速将环境数据反馈。
“正常,这种地方,没点警惕心活不长。”洛琳琅在识海中懒洋洋道,“不过有那酒鬼在,我们安心当个背景板,收集信息就好。听听他们都聊些什么。”
沈墨依言,将大部分心神沉入梦界,借助梦界感知对能量和情绪波动的敏锐,如同一个无形的接收器,捕捉着酒肆内纷杂的声波和信息碎片。同时,他也在默默观察云逸子。只见云逸子看似在埋头喝酒,耳朵却偶尔会不易察觉地动一下,显然也在留意周围的动静。
“……听说了吗?黑风寨那帮孙子前几天踢到铁板了!”一个粗嗓门的声音传来,带着幸灾乐祸。
“哦?刀疤刘那家伙不是挺横吗?栽在谁手里了?”
“不清楚,据说就是个年轻人,连手都没动,光靠眼神就把刀疤刘和他那帮喽啰吓尿了,屁滚尿流地跑了!”
“真的假的?光靠威压?那得多强的修为?至少得是金丹老祖吧?”
“谁知道呢,反正邪门得很!最近这万妖山脉外围,不太平啊……”
沈墨心中微动,没想到前几天那件小事这么快就传开了,而且传得还有些离谱。他不动声色,继续倾听。
另一桌,几个穿着相对整齐、像是某个小商会护卫的修士在低声交谈。
“……‘流云商号’的货又被劫了,这次损失不小,据说护送的两个筑基好手都受了重伤。”
“是‘血狼团’那群杂碎干的?”
“八九不离十!他们最近活动很频繁,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嘘!小声点!血狼团的人可能就在附近……”
“血狼团……”沈墨记下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一伙比黑风寨更专业、更凶残的劫匪。
还有人在讨论着中州那边的消息。
“……天衍宗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典快开始了,听说这次规模空前,不少家族都把子弟往那边送。”
“嘿,那可是中州顶级宗门,门槛高着呢,咱们这些人就别想了。”
“也不一定,据说这次放宽了些条件,只要骨龄不超过三十,筑基有成,皆可前往一试……”
“天衍宗……”沈墨看向云逸子,只见他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对这个消息也有些关注。
除了这些相对清晰的信息,更多的是些零碎的、真假难辨的传闻:某某地方发现了古修洞府,某某妖兽发生了变异,两种稀有材料在那里可能有出产等等。
沈墨如同海绵般吸收着这些信息,在脑海中分门别类地整理。虽然大部分暂时无用,但谁能保证其中不会隐藏着关键线索或潜在的危险?
就在这时,酒肆门口一阵骚动,三个穿着统一黑色劲装、袖口绣着一只狰狞狼头的修士走了进来。他们气息冷冽,眼神锐利如刀,扫视酒肆时,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倨傲和审视。为首一人,修为赫然达到了筑基后期巅峰,距离金丹似乎只有一步之遥。
酒肆内的嘈杂声瞬间低了下去,不少人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们的目光,显然对这三人颇为忌惮。
【检测到高威胁目标:血狼团成员三人。首领修为筑基后期巅峰,灵力属性偏向金、血煞,杀意凝结。建议保持距离。】
“血狼团的人……”之前议论的那桌商会护卫立刻噤声,低下头,不敢再看。
那血狼团首领目光在酒肆内扫过,最后在云逸子和沈墨这桌略微停留了一瞬。云逸子依旧在慢悠悠地喝酒,仿佛没看见他们。沈墨则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发呆”。
那首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似乎觉得这老少组合有些奇怪,但并未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便带着手下走到了柜台前,低沉地与掌柜交谈起来,似乎在打听什么消息。
云逸子这时才放下酒碗,抹了把嘴,对沈墨传音道:“看到没?这就是地头蛇。血狼团,在这片地界算是势力不小的匪帮,据说背后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背景,做事狠辣,尽量别招惹。”
沈墨微微点头。
云逸子又嘿嘿一笑,继续传音:“不过嘛,有时候,麻烦自己会找上门。你看那边角落。”
沈墨顺着云逸子隐晦的指引,用梦界感知看向酒肆最阴暗的角落。那里独自坐着一个穿着灰色斗篷、将全身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人,气息隐匿得极好,若非云逸子提醒,沈墨几乎要忽略过去。此刻,那斗篷人似乎正暗中观察着血狼团的三人,斗篷下的手指微微动弹,似乎在掐算着什么。
“那是‘暗影阁’的探子,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鼻子比狗还灵。”云逸子传音解释,“血狼团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东西,肯定瞒不过他们。看来,这落霞谷最近要有热闹看了。”
果然,没过多久,那血狼团首领似乎从掌柜那里得到了不尽人意的消息,脸色阴沉地带着手下离开了。
云逸子这才伸了个懒腰,站起身:“酒足饭饱,该干正事了。小子,跟我来,带你去见见世面,买点路上用得着的小玩意儿。”
他丢下几块灵石,带着沈墨走出了酒肆。
坊市的街道更加拥挤。云逸子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却总能精准地找到一些看似不起眼、实则内有乾坤的摊位。他花了很少的灵石,买了几种沈墨不认识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矿石和干枯草药,又在一个老妪的摊位上,换了一张绘制粗糙、但据说是最新版的万妖山脉外围地图。
“别小看这些东西。”云逸子一边将东西塞进他那看似普通的储物袋,一边对沈墨传授经验,“这种‘引妖石’粉末,关键时刻撒出去,能吸引低阶妖兽制造混乱;这‘腐骨草’晒干磨粉,是某些解毒丹的偏门药引,关键时刻能救命;至于这地图……虽然粗糙,但标记了几个最近才被发现的、相对安全的临时水源和避风处,比那些大路货有用得多。”
沈墨默默记下,这些都是宝贵的生存知识。
最后,云逸子在一个卖符箓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眼神闪烁。
“道友,你这里有没有……那种能临时改变气息、遮掩修为的符箓?要效果好的,灵力波动越小越好的。”云逸子压低声音问道。
摊主看了云逸子和沈墨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明,从摊位底下摸出三张颜色暗淡、符文古朴的符箓:“‘敛息符’,上古流传下来的简化版,一张能维持十二个时辰,金丹以下难以看破。五十下品灵石一张,不二价。”
云逸子拿起符箓仔细看了看,又感受了一下其中的灵力波动,点了点头:“成交。”他爽快地付了灵石,将符箓收起,递了一张给沈墨,“拿着,以备不时之需。有时候,藏拙比显摆更能省麻烦。”
沈墨接过符箓,入手微凉,符文复杂,确实比他见过的普通敛息符精妙许多。
采购完毕,两人便准备离开坊市。就在他们走到坊市边缘时,沈墨的梦界感知再次捕捉到了一丝异常——之前酒肆里那个“暗影阁”的探子,正悄无声息地跟在一个刚刚与血狼团首领交谈过的、看似普通的采药人身后,隐入了旁边的巷子。
而更远处,血狼团的那三人,也并未真正离开,而是隐匿在坊市外的树林中,似乎也在等待着什么。
“看来,他们找的东西,有点意思。”云逸子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气氛,咧嘴一笑,“不过,跟咱们没关系。走吧,小子,麻烦这东西,能躲就躲。”
沈墨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暗流涌动的坊市,跟着云逸子,踏上了继续前往中州的旅途。
这一次短暂的坊市停留,让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在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实力固然重要,但信息、经验和懂得如何“藏”与“省”,同样是生存和前行不可或缺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