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骑着三轮车,悠然自得地从内门蜿蜒的山道下来,车轮碾过碎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夏日的阳光明媚张扬,将小院照耀的明亮无比。
当他拐进熟悉的小巷,远远就看到自家小院的大门敞开着,院内的景象让他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见小院中央,彩凤和小翠正指挥着几个半大的孩子,将屋内简单的桌椅板凳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庭院空地上。
孩子们动作麻利,搬搬抬抬,配合默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不错!”
老李心中暗赞一声,停稳三轮车,看着眼前这热火朝天又井然有序的搬家场面,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行动迅速不拖沓,这利索劲儿,有老子当年风采!”
他站在院门口,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吆喝了一声。
“孩子们!手脚再麻利点,把东西都搬上车!咱们要搬家啦!”
在老李的指挥下,众人合力将庭院里的家具迅速搬出。
老李亲自动手,将这些桌凳床柜小心地拆解开来,如同搭积木一般,层层叠叠,严丝合缝地码放进三轮车宽大的后斗里。
最后一件家具塞进去时,后斗堪堪装满,几乎没留下什么缝隙。
“出发!”
老李跨上三轮车,这一次,他骑得很慢很稳,因为车上载满了他们全部的家当。
李破天精神抖擞地走在最前面,和爷爷并排而行,手里紧紧牵着破风犬。
王铁柱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像个移动的货架,憨厚的脸上满是激动。
黑毛则小心翼翼地推着长生坐着的轮椅。
彩凤和小翠手挽着手,走在队伍最后面,姐妹俩低声说着体己话,不时被对方逗得发出一阵银铃般的娇笑声,为这支奇特的搬家队伍增添了几分温馨。
黑毛推着轮椅,心思却不由自主地被身后那悦耳的笑声勾走了大半。
他的耳朵悄悄支棱着,试图捕捉小翠话语的每一个音节,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傻乎乎的笑容,甚至连轮椅前行的路线已经开始歪斜都没有发现。
轮椅上的长生,看着自己距离路边那棵大树越来越近,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扭头,一眼就看到黑毛一脸痴痴的傻笑,根本没注意方向。
“黑毛叔!要撞树上了!”
长生急忙出声提醒,声音带着一丝紧张。
“啊?!”
黑毛如梦初醒,吓得一个激灵,慌忙用力一扳轮椅扶手,险之又险地在撞上树干前调转了方向。
轮椅猛地一晃,长生连忙扶住把手才稳住身体。
黑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他又是后怕又是羞愧,连忙向长生道歉。
“对…对不住啊长生!我刚才…刚才走神了!没伤着你吧?”
长生那双黑黢黢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责怪,反而泛着善解人意的笑意。
他体贴地没有拆穿黑毛的心思,反而转移话题,带着真诚的夸赞。
“没事的黑毛叔,一点都没碰到。
我刚才看你拆装家具,动作特别利索!
尤其是今天在院子里刨木头的时候,那架势,一看就是老师傅!
我觉得你在制作家具上特别有天赋!”
他顿了顿,眼中流露出期盼。
“等你以后成了真正的大师,可不可以帮我做一个特别的轮椅?能放灵石的,这样我就能自己操纵着行走了,不用总麻烦别人推我。”
黑毛被长生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了信任的夸奖说得愣住了。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涌上心头,冲散了刚才的尴尬,让他的脸更红了,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他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点期盼地问。
“长生,你…你真的觉得我行吗?我未来能做出那么厉害的东西吗?”
长生没有丝毫迟疑,用力地点着头,眼神无比坚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黑毛叔,我觉得你一定行!我看得出来,你是真心喜欢琢磨这些木头铁器,而且心灵手巧!”
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肯定,让黑毛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活了这么多年,被人呼来喝去,轻视打骂是常事,何曾被人如此坚定地认可过?
长生的信任像一束光,瞬间驱散了他心底长久以来的自卑阴霾。
一股从未有过的豪情在黑毛胸中激荡,他挺直了腰板,眼神也变得无比坚定,郑重地向长生承诺。
“好!长生!叔答应你!等叔学会了炼器的本事,一定给你做一辆最好的,能用灵石驱动的高级轮椅!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长生仰起头,看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温暖而满足的弧度。
阳光洒在他稚嫩却异常沉静的脸上。
有这样一群真心相待,彼此扶持的家人陪伴在身边,就算此生注定无法站起,前路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这支行动缓慢的队伍,在烈日中缓缓而行,终于来到了城外的新家。
老李的三轮车稳稳地停在了田宝田那座气派宅院的大门前。
随着熟悉的道路越来越近,黑毛姐弟俩的心也越提越高。
虽然心中早已有所猜测,但当真正站在田宝田家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前时,他们才彻底确认,李叔说的新家,竟然真的是田宝田的宅子!
黑毛和彩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老李没空理会姐弟俩的心思,他跳下车,叉着腰,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眼前这座宅院。
他的视线很快落在了大门前那道足有半尺高,光滑坚硬的门槛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有这门槛的存在,他的三轮车可过不去!
“破天!黑毛!”
老李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
“来!抄家伙,把这碍事的门槛给我卸了!”
“好嘞爷爷!”
李破天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兴奋地应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准备动手。
他早就看这高高的门槛不顺眼了。
黑毛却显得有些犹豫,他下意识地看向那高高的门槛,又看看紧闭的大门,脸上浮现出熟悉的怯懦和担忧。
“叔…这…这是田宝田的家,咱们给他卸了门槛,他…他会不会……”
老李明白黑毛的顾虑。
这孩子和他姐姐被田宝田欺负怕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谨小慎微不是一朝一夕能消除的。
老李理解,但他更明白,血性和勇气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那虎目直视着黑毛的眼睛,语气异常温和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黑毛,叔今天再跟你说一遍,你记牢了。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想想田宝田那畜生都干了些什么?
他逼死了你爹,强占了你姐姐,对你们姐弟俩非打即骂!他嫉恨你测出灵根,让你们活得猪狗不如,天天担惊受怕!
就凭他干的这些事,你们姐弟俩就算杀了他都不为过!
以前你们无依无靠,小心谨慎,那是为了活命,叔理解,不丢人!
人活着才有希望!
但现在不一样了!”
老李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
“你们姐弟俩有家了!有叔在,有破天、铁柱、长生、小翠在,我们都是一家人!
叔给你们撑腰!
从今往后,你们可以堂堂正正地挺直腰杆做人了!
区区一个门槛,拆了就拆了,怕他个球!
拆他娘的!
拆的就是他田宝田的门槛!
今天拆门槛,明天拆的就是那个混球王八蛋!”
老李的话语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开了黑毛心中那层恐惧的坚冰,将深埋已久的屈辱愤怒和不甘彻底点燃!
是啊!
田宝田!
这个毁了他们家的仇人!
以前他们只能忍气吞声,但现在,他们有依靠了!有家了!不用再怕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和狠厉在黑毛眼中燃起,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之前的怯懦一扫而空,他几乎是吼了出来。
“叔!我不怕他了!拆!现在就拆!”
他仿佛要用这声怒吼,彻底斩断过去那个懦弱的自己。
老李看着黑毛眼中迸发出的光,心中满是欣慰和赞赏。
他大手一翻,如同变戏法般,一把寒光闪闪的斧头和一把锯齿锋利的铁锯便出现在手中。
“好小子!这才像样!”
老李将斧头递给李破天,铁锯塞到黑毛手里。
“去!干它!”
两个孩子如同被点燃的小老虎,接过工具就冲到门槛前。
李破天抡起斧头,黑毛架起铁锯,铿铿锵锵的声音顿时响起,木屑纷飞!
就在这时,一声饱含惊怒的厉喝如同炸雷般从远处传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住手!你们这群混蛋!干什么呢!给我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