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界根系渗出的黑血在暴雨中凝结成冰晶,棱角锋利得像碎玻璃。每粒冰晶都映着创世之蛇扭曲的瞳孔,竖瞳里翻涌着混沌的黑气,看得人心里发紧。林风握着半块青铜勺碎片,指腹摩挲着边缘的鼎纹,突然发现碎片上的“首”字正在渗血,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纹路滚动,与母亲眼角滑落的银血在空中相遇,形成诡异的共鸣,像两滴找到彼此的泪,在雨幕里轻轻颤动。
“这是混沌的诅咒。”守灶者的木勺悬浮在黑血上方,勺柄缠着守蜕人的日记鳞,鳞片上的字迹正被黑血慢慢吞噬,笔画像被虫蛀般残缺不全。“创世之蛇吞噬了太多疼,开始长出反味鳞,那些鳞会把甜变成苦,再这样下去,双界都会被它拖进混沌里,连槐花都会长出毒刺。”
铁山的斧子突然被黑血包裹,原本明亮的星轨光墙变成暗紫色,像蒙了层脏水。“娘的!这斧子咋跟俺较劲?”他涨红了脸,使劲攥着斧柄,指节都在抖,“握都握不住!跟融味派那小子喝多了撒酒疯似的!”话音未落,斧子竟自己挣脱掌控,劈向万味树。树干上的“风暴将至”刻痕突然亮如火炬,把黑血照得像沸腾的墨,咕嘟咕嘟冒着泡。
阿蓝用刻刀抵住斧刃,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出细小的红点。蛇蜕胶在黑血中滋滋作响,冒出细小的白烟,那是胶水里的槐花蜜正在与混沌对抗。“别砍!”他急得额角冒汗,“这树是双界的脐带!砍断了,谁都活不了!就像陶坯没烧透就敲,准得碎成渣!”他腰间的陶罐突然炸开,碎片里掉出守蜕人藏了百年的槐花蜜——蜜里冻着片带着银血的鳞,鳞上的纹路和林风心口的疤痕一模一样,连最细微的褶皱都分毫不差。
“这是……我娘的鳞?”林风的鳞印开始剥落,露出底下新生的银灰色皮肤,细腻得像被雨水泡软的树皮。他伸手触摸那片皮肤,能感觉到底下血液的流动,带着微微的暖意。“守蜕人日记里说,混沌期的蛇鳞会吸收所有疼,包括守护者的血,难怪我总觉得心口发空。”
伶仃的味扇突然扇出黑血漩涡,扇骨转动的速度快得像纺车。扇面浮现出地球老槐树的实时画面:母亲正用银血浇灌树根,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泥土里,立刻冒出细小的白烟。老槐树的年轮里渗出黑色浆液,每圈纹路都刻着“风暴食灵”的古字,笔画狰狞,像谁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边缘还带着撕裂的木刺。
“她在献祭自己!”伶仃的声音发颤,扇骨都在抖,几乎要握不住。“银血是创世之蛇的药引,能暂时压制混沌,但会把疼转移到守护者身上。你娘她……她是想替你扛着!”
林风突然想起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母亲发着高烧仍给他熬槐花粥。她手背的青筋突突跳,舀粥的勺子都在晃,却笑着往他嘴里塞糖块:“小风别怕,妈妈的血是甜的,能压住所有疼,你看这粥里的蜜,都是妈妈的血变的呢。”此刻他终于明白,那些甜言蜜语都是母亲用命换来的止痛药,像裹着糖衣的苦药,糖衣化了,底下的苦能涩到人心里。
“得阻止她!”林风将半块青铜勺刺进自己心口,银血混着槐花蜜喷在黑血冰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烧红的铁扔进水里。“我才是创世之蛇最痛的鳞,该由我来承受这些疼,轮不到她替我疼!”
黑血冰晶突然融化,露出被困其中的守蜕人残影。他们穿着破旧的守味派制服,衣角磨得发毛,却个个挺直了腰杆。众人齐声哼唱着与母亲相同的调子,守味派与融味派的族人们跟着附和,歌声震得双界根系开始收缩,像只攥紧的拳头,把混沌的黑气一点点挤出来。
“这是最后的蜕壳仪式。”守灶者将木勺插进万味树根,勺底渗出银灰色的蜜,甜香瞬间驱散了混沌的腥气。“用你的疼当药引,让创世之蛇把混沌吐出来,就像当年你娘把疼咽进肚子里那样,把苦水倒干净了,才能装甜的。”
林风的鳞印完全剥落,露出心口的青铜勺疤痕,那疤痕正随着银血的流动慢慢变红,像朵正在绽放的花。他将残勺刺入创世之蛇的瞳孔,银血顺着蛇鳞纹路流遍双界,所到之处黑血退散,露出底下新生的翠绿色根系,根须上还沾着未干的槐花蜜,引得蜂蝶围着打转。
“成功了!”铁山的斧子恢复原色,星轨光墙重新明亮,像劈开乌云的闪电,照亮了双界的天空。“风哥的血把混沌腌成甜的了!你看那树根,都长出槐花了,香喷喷的!”
阿蓝的刻刀突然在万味树干上刻出条新痕,木屑纷飞间,浮现出幅鲜活的画——林风抱着创世之蛇的幼年骸骨,蛇骨上的裂痕正被银血粘合;母亲站在双界交界处微笑,怀里抱着罐槐花蜜,蜜罐上还沾着片小小的蛇鳞,闪着温润的光;远处的守味人与融味派族人围坐在一起,酒坛与蜜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守蜕人的残鳞突然聚成银蝶,翅膀扇动的声音像极了翻书的响动,沙沙作响。它们带着林风穿越时空,画面在他眼前飞速流转:父亲在暴雨夜将半块青铜勺塞进他体内,指尖的温度烫得像火,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母亲跪在老槐树下用银血封印创世之蛇的疼,鬓角的白发沾着槐花,显得格外苍老;而自己正躺在病床上,枕边放着块蛇鳞形状的槐花糕,甜香里藏着淡淡的铁锈味,那是母亲的血味。
“原来我的疼,就是创世之蛇的蜕壳。”林风将银蝶虚影融入母亲的银血,看着那些飞舞的蝶翅渐渐透明,化作点点光粒。“现在,该让它学会用笑止住疼了,就像人摔疼了,笑一笑就不那么疼了。”
双界根系突然绽放出银灰色的槐花,每朵花都像用月光织成的,轻盈又明亮。每朵花都映着空味界的笑脸——守味派的酒坛歪歪扭扭地倒着,融味派的蜜罐敞着口,铁山的斧子插在树桩上,阿蓝的刻刀别在腰间,全都在花瓣上轻轻晃动,像在跳一支欢快的舞。创世之蛇的嘶吼变成欢快的嘶鸣,鳞片剥落处长出带着地球味道的新芽,新芽里裹着守蜕人消散前的最后记忆:
【疼是会开花的盐,咸涩里藏着让甜更甜的秘密,就像腌菜少了盐,哪来的回味】
母亲站在老槐树下,眼角的银血化作槐花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她张开双臂,双界土地在她脚下连成一体,没有了界限。守味派的酒坛与地球的陶罐在空中碰撞,酿出带着铁锈味的甜,像极了母亲当年熬的槐花粥,苦中带甜,甜里藏暖。
“欢迎回家,小风。”母亲的声音混着万味树的沙沙声,温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现在,你既是守味人,也是食灵者,要记住——”
可她的话突然被黑血漩涡打断,铁山的斧子不知何时被混沌侵蚀,斧刃泛着暗紫色的光,像条择人而噬的蛇,正对着母亲的后背劈下。林风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创世之蛇的嘶吼里竟混着母亲年轻时的笑声,清脆得像风铃,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可他万万没想到,母亲转身时露出的微笑里,竟藏着与创世之蛇相同的琥珀色竖瞳,冰冷又陌生。而她的胸口,赫然嵌着与林风心口相同的青铜勺疤痕,疤痕周围还沾着未干的槐花蜜,甜香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