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昏沉被撕开一道裂口,光和声音争先恐后地涌入。
林羽的意识从无边无际的深海中艰难上浮,耗尽了整整三日。
他没有睁眼,眼皮沉重如铁,但整个宇智波族地却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在他脑海中铺展开来。
这不是看,而是“听”。
每一道查克拉的流动,都像一首独一无二的心曲。
身侧,兄长鼬的查克拉沉稳如渊,却在深处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焦灼,如同静海下的暗流。
窗外,那两名负责巡逻的木叶忍者,他们的查克拉流动得又细又快,充满了被强行压抑的恐惧和排斥,像两根随时可能崩断的琴弦。
更远处,整个被隔离开的族地,弥漫着一种混杂着不甘、愤怒与绝望的庞大共鸣。
这片共鸣之上,一股阴冷、黏腻的力量正在悄然蔓延,如同无形的蛛网,将所有负面情绪捕捉、吞噬、再放大。
它来自火影大楼的方向。
林羽的眉心微微一热,那枚隐没于皮下的银色勾玉仿佛被触动,泛起一丝微弱的银光。
他陡然明白了那股力量的本质。
他猛地抬起手,一把按住自己的左胸,心脏在剧烈搏动。
沙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中挤出:“哥,火影楼有人在‘喂’恐惧,像往井里倒毒。”
这声音惊动了静坐守护的鼬。他
林羽就着他的手,轻啜了一口。
温润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三分。
然而,当鼬接过水杯,他准备放下手时,指尖却猛地一颤,目光死死钉在了鼬手中那只普通的木杯上。
就在杯底残余的水渍荡开最后一圈涟漪时,一道扭曲的影子一闪即逝——那是一只缠着绷带的独眼,阴鸷而贪婪,分明是团藏的倒影!
不是幻觉!
林羽瞬间通体冰凉。是情绪投射!根部已经启动了“影饲计划”!
他的心瞳第一次如此主动地捕捉到了那精神蛊毒扩散的节奏。
团藏正通过那些早已潜伏在木叶各处的根部忍者,将他们自身的查克拉作为信号塔,把被提炼过的、最纯粹的恐惧与恶意,投射到关键人物的意识边缘,种下一颗颗无形的“蛊芽”。
这些蛊芽以目标的焦虑、猜忌为养料,会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无需七日,最迟五天,木叶高层、警备队、甚至平民中的关键节点,都将同时被诱发强烈的幻觉暴动!
届时,一场比九尾之乱更加无解的灾难将席卷村子,而所有矛头,会再次毫无悬念地指向早已被孤立的宇智波!
好一招釜底抽薪!
“哥。”林羽的声音恢复了冷静,但那份冷静之下,是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
他看向鼬,一字一顿:“把母亲留下的那枚双羽护符残壳,还有祠堂里她最后用过的梳子上那根头发取来。”
鼬的瞳孔微微收缩,他从弟弟眼中看到了一种超乎年龄的决绝。
他没有多问一个字,转身离去。
片刻后,布满裂纹的护符和一根色泽黯淡的发丝被放在林羽手中。
林羽摩挲着护符上冰冷的纹路,低声说:“他们想用影子喂养黑暗,那今晚,我们就得让‘光’学会咬人。”
夜色如墨,将宇智波族地彻底吞噬。
林羽盘坐在老宅的地板上,将那枚刻着银色纹路的耳钉取下,轻轻贴在冰冷的地面。
心瞳的力量顺着耳钉,如水银泻地般渗入大地,他开始循着那些在空气中流淌的、异常黏腻的情绪脉络,逆流而上。
很快,他锁定了三条最粗壮、最活跃的脉络。
它们像三条肮脏的毒蛇,分别蜿蜒通向三个方向——宇智波警备队的副队长、木叶医疗班的一位主事、以及一名在族地外围巡逻的暗部巡查!
这三人,是“影饲计划”的第一批关键宿主。
“就是他们。”林羽睁开眼,眼中银光流转,“哥,去南街那口老井,把这个埋在井沿的第三块石砖下。”
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用他与鼬的三滴血,混入母亲发丝燃烧后的灰烬,凝结而成的三角符印。
符印上,血色与灰烬交织,散发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的亲缘气息。
“这不是攻击阵法。”林羽解释道,“这是‘心镜诱饵’。母亲的残念是我们血脉中最纯粹的光,当携带蛊芽的人经过,这道光不会驱散蛊毒,反而会像一面镜子,将他们内心最深处的罪疚感,放大十倍,反噬其身!”
鼬接过那枚温热的符印,重重点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三条紧急通报接连送往火影大楼。
警备队副队长在家中状若疯癫,医疗班主事蜷缩在办公室角落瑟瑟发抖,那名暗部巡查则在交接任务时突然精神崩溃。
医疗忍者紧急出动,检查的结果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三人身上没有任何外伤,查克拉也无异常,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神志恍惚,瞳孔涣散,口中反复低语着同一句话:
“我有罪……我有罪……”
老宅内,林羽听着鼬带回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当然有罪。他们或许没亲手犯过错,但他们都‘配合过隔离令’,对族人的苦难视而不见。心虚的不是行为,是沉默。”
鼬凝视着弟弟此刻的笑容,心中猛然一悸。
那笑容里交织着洞悉一切的智慧和冷酷无情的决断,竟与母亲临终前,安排好一切后事时露出的那个笑容,一模一样。
而此刻,远在不见天日的根部地底。
“咔嚓——!”
一声脆响,团藏面前的水晶球骤然炸裂!
无数锋利的碎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鲜血淋漓。
他却仿佛毫无痛觉,任由那猩红的血液滴落在一旁器皿中,那沉睡着的、宛如一颗巨大心脏的蛊母体上。
鲜血渗入,蛊母体猛地一缩,激起一阵无声的、更为狂暴的震颤。
当晚,林羽在浅眠中,眉心陡然传来一阵锥心刺骨的剧痛!
那枚银色勾玉不受控制地自行浮现,光芒大盛,竟在虚空中投射出一段模糊的记忆残影!
残影中,他们的母亲身着素衣,跪坐在宇智波祠堂的灵位前。
她双手结着一个繁复而古老的手印,身后,竟浮现出两个一模一样的、被光芒包裹的婴儿虚影。
她空灵而决绝的低语,跨越时空,清晰地响彻在林羽的脑海:
“若有一日,族魂将熄,宇智波坠入永夜……便以我之残念为引,点燃‘逆火’,为我儿……开辟生路。”
影像戛然而止!
林羽猛然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惊骇地发现,床头那枚双羽护符的残壳上,原本已经断裂的金色纹路,此刻竟像拥有了生命一般,正在逆向缓缓游走,仿佛被一股来自地底深处的无形力量,强行吸扯回去!
他豁然转头,望向窗外。
南街那口老井的方向,井口处,正缓缓升起一缕稀薄的、带着浓郁血锈味的雾气。
雾气在夜风中翻涌、汇聚,渐渐勾勒出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轮廓。
那张脸,眉眼、鼻梁、唇角……每一个细节,为何与他九岁重生前,那段被尘封的记忆里,自己的模样,完全吻合?
这从井中升起的,究竟是母亲留下的残念,还是……他自己那个被彻底抹去的前世,正在从死亡的深渊中,重新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