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撕裂,意识如沉船般从深海浮起。
林羽猛地睁开双眼,视野中却只有一成不变的、永恒的墨色。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但仅仅一秒,这股潮水就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知所取代。
皮肤上传来一阵微弱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看不见的蚕丝正从四面八方拂过他的身体。
这感觉细密而真实,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律。
“你醒了。”风间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语调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随着他的开口,那片拂过林羽左臂的“丝线”瞬间变得密集、温热,仿佛一小片阳光照在了那里。
“这是……什么?”林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去摸索自己的眼睛,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共感织网在你大脑皮层建立的替代感知区,我称之为‘情绪投影’。”风间彻迅速解释道,“你失去了视觉,但织网正在用另一种方式让你‘看’世界。每个生命体的查克拉和情绪波动,都会在你的感知中投射出独一无二的‘影态’。刚才我因为担心你,情绪波动加剧,所以你感觉到了‘温度’。”
情绪投影……林羽缓缓消化着这个词。
他尝试着集中精神,将意识延展出去,去捕捉那些无形的丝线。
果然,在房间的另一端,一团清晰的轮廓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通体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蓝色,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
轮廓的边缘偶尔会闪过几缕深紫色的电光,那是压抑到极致的剧烈情绪波动。
是鼬。
他正站在窗边,背对着自己,沉默如霜。
可在这片冰冷的蓝色深处,林羽却清晰地“看”到了翻涌不休的自责与焦虑,像深海下的暗流,随时可能撕裂这片平静的冰面。
就在这时,一名暗部忍者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鼬队长,火影大人紧急传召,请您立刻前往火影楼,就昨日‘阻挠根部抓捕行动’一事做出说明。”
鼬的身形没有动,那团冷蓝色的轮廓却骤然收缩了一下。
他挥手示意暗部退下,转身走向病床。
他习惯性地想分出一道影分身留在暗处守护,这个念头刚起,床上的林羽却抬起了手。
“哥,不用人看着我。”林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尽管他的眼睛空洞无神,但这笑容却精准地朝向鼬的位置,“我能‘见’到你留下的每一缕查克拉。”
话音未落,林羽指尖微不可查地一挑。
一道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银色查克拉丝线自他袖中激射而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精准度,轻巧地缠绕在鼬腰间战术包上一枚苦无的绳结上。
“你今天早上系这个结的时候,心绪不宁,错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系紧。”林羽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实,“你在分心。”
鼬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个小动作是他独处的习惯,当内心极度烦躁时,他会通过反复系解一个复杂的绳结来强迫自己冷静。
这件事,除了他自己,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可现在,这个刚刚失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弟弟,却将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在猜测,而是在“陈述”。
良久,鼬收回了准备结印的手,深深地看了林羽一眼,转身离去。
那团冷蓝色的轮廓消失在门口,但林羽能“感觉”到,那片影态的边缘,多了一丝难以名状的震撼。
鼬走后,林羽立刻转向风间彻的方向:“彻,我需要木叶暗部基地的巡逻路线图,越详细越好。”
风间彻毫不犹豫地从怀中取出一卷加密卷轴递给他。
林羽没有用手去接,而是任由那卷轴靠近。
当卷轴进入他身体周围一米的范围时,他闭上眼,卷轴上的封印术式、墨迹的深浅、羊皮纸的纹路,都在他的感知世界里以数据的形式被飞速解析、重构。
几秒后,一幅完整的驻地三维地图在他脑中生成。
他开始将自己的共感织网像蛛丝一样,沿着地图上的路径,小心翼翼地向外延伸,避开所有明哨暗哨的感知区域。
很快,他“看”到了目标。
在医疗班通往密室的必经之路上,两个伪装成杂货商贩的忍者正蹲在角落里。
他们的情绪影态呈现出一种浑浊的灰色,内里夹杂着贪婪与残忍的暗红色丝线,这是根部忍者标志性的情绪特征——被抹除了大部分情感,只剩下执行任务的欲望。
他们的目标,不言而喻。
林羽不动声色,对风间彻说:“帮我取一样东西,一枚特制的铃铛。”
他详细描述了铃铛的构造——内部并非铃舌,而是一个微型查克拉共鸣器,能够将他输入的共感波动,转化为特定频率的、定向传播的声波。
当夜,一枚古朴的铜铃被挂在了林羽病房外的屋檐下,在夜风中安静地摇曳。
林羽躺在床上,将一丝精神力接入铃铛,调整着共鸣频率,将其锁定在那两个根部忍者独特的查克拉波动上。
他没有输入攻击性的指令,而是将一段从自己记忆深处提取的、最纯粹的、关于“家”和“母亲”的情感碎片,转化成共感信号,通过铃铛,精准地灌入了那两人的脑海。
翌日清晨,一阵骚动打破了基地的宁静。
两名根部忍者在巡逻中被发现,他们蜷缩在地上,状若疯癫,眼神涣散,口中不断重复着模糊不清的呢喃:“妈妈……别走……我不想忘……我不想忘记……”
鼬归来时,恰好看到这两人被封印班带走。
他只看了一眼,就察觉到了异常——那两人的精神状态,不像是中了幻术,更像是某种深层记忆被强行唤醒后导致的认知崩溃。
他立刻想到了林羽昨夜的异常举动。
深夜,鼬的身影如鬼魅般潜入病房。他没有点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你做的?”他站在床边,声音低沉而压抑,“你明知根会对他们进行‘清洗’,这比杀了他们更残忍。”
林羽靠在床头,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面朝着虚空中的那团冷蓝色,微笑着说:“我不是要他们受罚,哥。我是要他们‘记得’,在成为工具之前,他们也曾是某个母亲怀里的孩子。”
他顿了顿,忽然毫无预兆地抬起手,在半空中准确无误地抓住了鼬正要伸向他肩膀的手指。
“而且……”林羽的笑容里多了一丝玩味,“你昨晚从火影楼回来后,在这条走廊上来回踱步了七次,每一次都在犹豫要不要进来。最后一次,你站了三分十一秒。我说得对吗,哥?”
鼬的身体僵住了。
他所有的行动、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内心挣扎,在这个盲眼的弟弟面前,都如同掌上观纹,无所遁形。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
许久,鼬缓缓抽回手,将一张被撕成两半的纸片放入林羽的掌心。
纸片上还残留着火漆的痕迹,是根部的审讯令。
“下次,”鼬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让我替你动手。”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实验室里,风间彻正对着一排监控屏幕,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了骇然。
屏幕上,代表林羽共感织网的波形图正以一种指数级的速度扩张、复杂化。
一份刚刚生成的数据报告显示:林羽的“情绪视界”范围已经稳定在百米,能够清晰分辨范围内每一个独立个体的身份、情绪状态,甚至能通过对方情绪波动的细微差异,判断其话语的谎言概率,准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但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另一件事。
在基地里,其余十七名共感织网的觉醒者,他们的思维波形,正在无意识地、缓慢而坚定地,与林羽的波形进行同调。
共感织网,正在从一个“被动接收共鸣”的网络,转变为以林羽为中心,“主动引导共鸣”的领域。
风间彻望着屏幕中央那个稳定而强大的主波形,喃喃自语:“他不是失去了眼睛……他是换了一种方式,‘睁开’了俯瞰整个世界的天眼。”
深夜,当喧嚣彻底沉寂,林羽在浅眠中再次坠入了那个熟悉的梦境。
那声模糊而遥远的“爸爸”又一次在耳边响起。
但这一次,他听得更加清晰了。
声音的背后,不再是空洞的虚无,而是多了一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背景音。
那是一种哭声。
一个婴儿的啼鸣,充满了生命最初的脆弱与顽强。
林羽的意识在梦中高度集中,他全力去捕捉、去解析这阵啼鸣的节奏。
一秒,两秒……他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啼鸣的起伏、顿挫、间隔……竟与他记忆中,木叶村南贺川的河水,流过那片悬崖时,拍打岩石的节拍,完全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