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炕上,盘腿坐着一老一少,姜佑宁一瞧,不禁有些惊讶。
白!
这俩人白的离谱,脸上、手上,露肉的地儿都跟雪似的,白得晃眼。
还透着粉嘟嘟的红,有的地方皮儿都皴破了。
老的这样儿也就罢了,可以解释为年纪大了。
可那小的看着也就十一二岁,连眉毛、眼睫毛都跟挂了层霜似的。
“这怕不是...白化病吧?”姜佑宁心里犯嘀咕。
白化病一般属于基因变异,身上缺黑色素。
所以头发、皮肤、眼睛颜色都特别浅。
且怕见强光,太阳一晒就容易伤着。
看见人进来,一老一少赶紧起身。
林志文率先冲了上去,“雪耗子,咱们老哥俩儿可有一年多没照面儿了吧!”
郝宏寿看见了林志文,也是多了几分激动。
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文袋子!一年多不见了吧!”
姜佑宁捂着嘴偷乐。
没想到自家姥爷还有这么个浑号。
林志文捶了他一拳,“你这话说的!我又没长膀儿飞喽!
你不稀得来找我,还赖上我了?”
郝宏寿一摆手,“嗨!别人瞅见我爷俩儿跟瞅见啥不干净东西似的。
眼神儿都躲躲闪闪的,我才不乐意下山讨那嫌呢!”
他说着,目光挪到姜佑宁身上,眯缝着眼使劲儿瞧。
“这丫头...瞅着咋有点面善呢?”
林志文赶紧拽过姜佑宁:“这是我外孙女,姜佑宁!
丫头,快叫人,这是你郝爷爷!”
姜佑宁脆生生地喊:“郝爷爷好!”
郝宏寿皱着眉想了老半天,猛一拍大腿:“哎哟!远芳的闺女?!”
“嗯呐!”姜佑宁点头。
“远芳”这名字一出口,屋里刚还热闹的气氛多了几分冷淡。
可没等这闷劲儿散开呢,林功乐这小炮就一下子扎进姜佑宁怀里了!
“姐!姐你快瞅瞅!我俊不俊?”
林功乐顶着个雪白的兔皮帽子,甚至还有两个长耳朵支棱着。
手里还捏着个草编的绿蚱蜢,献宝似的给姜佑宁看。
这一打扮,倒是把她平时那股子小虎妞的彪悍劲儿盖下去不少,显出几分娇憨。
姜佑宁故意瞪圆了眼,捏着嗓子逗她,“哎哟!这是打哪蹦出来的小兔子精啊?
瞅瞅这细皮嫩肉的,可小心让大灰狼叼了去!”
说着就把脸埋进林功乐的脖颈处,又是蹭又是亲。
痒得林功乐“咯咯咯”笑成了一团,刚才那点伤感早被冲得没影儿了。
“这草蚱蜢编得可真好!谁给你的呀?”姜佑宁询问着。
林功乐这才想起来,一把将躲在边儿上的郝明风拽到姜佑宁跟前。
“喏!是我明风叔!他手可巧了!他可是我顶好顶好的朋友!”
刘梦娣在一旁瞪眼,“哼!也就搁你明风叔跟前儿,还能装两天小姑娘样儿!”
姜佑宁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一头、瞅着顶多十二三岁、脸蛋儿发白还透着点红的少年。
“明风…叔,好!”
姜佑宁:坏了了!我成小辈儿了!
郝明风明显更紧张了,脖子根儿都泛了红,僵硬地点了点头。
大伙儿重新坐下唠嗑。
从话里话外姜佑宁听明白了,郝宏寿其实也是靠山屯大队的人。
可就因为这爷俩儿一身雪白,头发眉毛都跟雪挂似的。
屯子里不少人,特别是那些小孩,见了都躲着走,跟见了活鬼似的,背地里指指点点。
郝明风呢,压根儿不是郝宏寿亲生的。
是在郝明风四岁的时候,在县城里捡的。
俩人虽然都得了这“雪病”,但一点血脉关系没有。
郝宏寿因为这病,一辈子打了老光棍儿,谁家姑娘也不乐意嫁个怪物。
所以他把郝明风当成了老天爷可怜他,专门给他送来的伴儿,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
本来想叫“天赐”。
可林志文听了直摇头,说这名不合适。
郝宏寿琢磨琢磨也是,就让林志文起了个名叫“郝明风”。
这回爷俩下山,一是交任务——郝宏寿也是正经的猎户,打了猎物得上交;
二来嘛,交了公粮后没几天就分粮了,他是来领他爷俩那份口粮的。
林志文和郝宏寿越唠越热,唾沫星子横飞。
林功乐在边上听得直打哈欠,小屁股在炕沿儿上蹭来蹭去。
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她跳下炕,一手拽着郝明风,一手扯着姜佑宁就往屋外头跑。
要去逗狗玩。
姜佑宁也想好好看看狗,这可是铁包金的东北猎犬!
黑背黄腿儿,脑门顶一撮金毛,威风凛凛!
凑近一瞧,院子里林功邦还跟那较劲呢!
“大豺!你咋回事儿啊?吃啊!这地瓜,香着呢!”
那条被叫“大豺”的猎犬,虽然不断的流着口水。
可就是梗着脖子,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林功乐实在看不下去了,“笨死你得了!那是三虎!
你管三虎叫大豺,它能搭理你才怪了!”
林功邦一愣,挠挠头:“啊?是吗?三虎!三虎你吃!可香了!”
三虎鼻头抽动两下,哈喇子不争气地淌下来两滴。
可它没急着下嘴,反而扭头瞅了瞅站在边上的郝明风,见小主人没啥表示。
往后缩了两步,硬是忍住了,只是那眼珠子还黏在地瓜上挪不开。
郝明风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三虎他们不认识你了,所以不吃你喂的东西!”
姜佑宁走到前面,想要仔细观察观察。
谁知其中一条猛地朝她龇起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白森森的犬牙寒光凛凛!
“大豺!闭嘴!”郝明风一声低喝。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大豺,立马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耳朵一耷拉,尾巴紧紧夹在后腿间。
郝明风有点不好意思地对姜佑宁说。
“对不住啊,大豺就这狗脾气,生人勿近,除了我和爹,它对谁都不咋亲。”
姜佑宁摆了摆手。
她上学的那会儿学的就是动物医学,还专门写过中华田园犬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