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
原先那灰不溜秋、像个倒挂葫芦似的蜂巢壳子,这会儿被炸得七零八碎。
破蜂蜡和巢片子黏糊糊地糊了一树洞,瞅着就跟一锅烂粥似的。
再往里看,那些密密麻麻的蜂房多半都塌架了。
冻僵的虎头蜂尸体东倒西歪地埋在废墟里头,有的翅膀剩半拉,有的腿脚都炸飞了。
整个窝都透着一股子凄凉劲儿,早没了往日那嚣张气焰。
“嘶——这窝里怕是得有成百上千只吧!”
林功兴倒吸一口凉气。
光看外头那个小树洞,还以为就是个寻常蜂巢,谁能想到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边”!
他下意识摸了摸手背,小时候被蜇过的地方好像又隐隐作痛。
那回整只手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就算是连夜上了药还肿了好几天,连筷子都捏不住。
“别瞅这地儿离屯子远,”林志文用脚扒拉两下蜂巢残骸,“这虎头蜂可能蹽了,飞出去十里地都不带喘气的。要是让这上千只祸害过了冬,开春非得成精不可!”
三人盯着那狼藉的蜂巢,心里都明白:这祸害,端得对!
姜佑宁长舒一口气,捡起根树枝,小心翼翼地往那蜂巢残骸里扒拉。
就算蜂子死了,那毒针说不定还能蜇人,她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被阴一下。
扒拉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了蜂王。
这蜂王个头比普通虎头蜂大出一大圈,肚子鼓囊囊的,黑黄相间的条纹也更鲜亮,在那一堆工蜂残骸里格外显眼。
因为它被工蜂们层层护在最中间,竟然还留了个全尸。
姜佑宁满意地点点头。
蜂王一死,这窝虎头蜂才算彻底断了根!
旁边大豺还不知深浅地想往前凑,姜佑宁赶紧一把搂住狗脑袋。
【大豺:人?你抓狗爷嘴筒子干啥?】
姜佑宁哭笑不得。
这要是真蜇到狗鼻子,还不得肿得比掺了苞米面的发酵面团还大!
林志文有点可惜地瞅了瞅树洞:“唉,这季节要是有蜂蛹就好了。
弄点给你郝爷爷泡酒,说不定又能从他那儿换点好东西。”
姜佑宁拍拍手。
“这虎头蜂也好,普通蜜蜂也罢,冬天养蜂蛹太费粮食,它们精着呢,不会选这时候下崽。”
“也是!走了!打猎去!”
林志文随手把枪往肩上一扛,带着俩小辈继续往林子深处走。
这一趟又转悠了两个来钟头。
等回到临时营地,日头已经爬到了头顶正中央。
三人满载而归,回到临时营地时,留守的人早已把家伙什儿都收拾利索,装上了马拉爬犁。
猎到的野物被麻利地开膛破肚。
照老规矩,肚肠祭山神,心肝喂猎狗。
大豺它们吃得满嘴流油,尤其是大豺,咧着个狗嘴直乐,吃完还不停地舔着毛,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双狗眼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瞅瞅姜佑宁,一会儿又瞄瞄原来的主人。
姜佑宁把半扇狍子肉甩上爬犁,见大豺那模样,忍不住乐了,伸手呼噜了一把狗头。
“大豺,咋的?有啥心思啊?”
大豺舒服得直哼唧,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
【这人真不赖!顿顿有肉吃,要不狗爷我跟她混得了!】
郝宏寿哪知道自家狗子正琢磨着“跳槽”呢,!
“大豺!过来套爬犁!咱回家了!”
大豺一个激灵,依依不舍地瞅了姜佑宁一眼,这才颠儿颠儿地跑过去。
姜佑宁有点莫名其妙,虽说她是兽医,可也不会“读狗心“啊!”
“这大豺是咋回事?”
她嘀咕着,却也没多想,快步跟上了队伍。
虽说只有三里地,可这是在老林子里,又要爬坡,积雪又厚,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格外费劲。
一行人吭哧吭哧走了一个多钟头,眼前总算出现了郝家父子的家。
“到了到了!都下爬犁吧!”郝宏寿招呼着。
抬眼望去,是座孤零零立在林间的木屋,已经有些破败。
屋顶上耷拉着几根被雪压弯的椽子,屋檐下挂着一排冰溜子。
木屋四周歪歪扭扭地围着一圈栅栏,说是栅栏,其实更像是带木刺的拒马,这是防野兽用的。
有一处已经被啥大家伙撞塌了半截,碎木头散在雪地里。
整个木屋大半截都被积雪埋着,几棵被风刮倒的树杈子还压在房顶上,看着颇为凄凉。
姜佑宁倒吸一口凉气。
“郝爷爷,这......这房子怕不是被埋了吧?”
“可不是嘛!”郝宏寿叹口气,“山里的风雪大起来,真要命。”
不过他转而又笑了,“不过这样也好,隐蔽!再说了,屋里还存着不少吃食呢,这雪一下啊!
就算是那再大的野猪泡子也挖不出来我藏的那些粮食了!”
“哎!”林志文摇头打趣,“每次来你这儿,都跟来刨坟似的!”
他知道他这话说的很不客气,不过谁让郝宏寿那年都来这一出呢!
是出来打猎的,还是来给他老郝家干活来了?
“滚蛋!赶紧干活!”郝宏寿笑骂着,不知从哪儿翻出两把木锨,开始清理积雪。
姜佑宁也没闲着,挽起袖子就上前搭把手。
木锨在雪堆里“咔嚓咔嚓”地响着,一锨一锨的积雪被甩到旁边,那木屋渐渐从雪被里露出真容。
等清理到门口,姜佑宁直起腰,用手背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子,望着眼前这座几乎被风雪吞没的孤零零的木屋。
“在这老林子里安家过日子,可真是不容易啊!”
这地方临时打猎住住还行,可要是说真的在这深山老林住着,艰难处多了去了:
出个门就得翻山越岭,赶上大雪封山,简直跟坐牢没啥两样。
真要有个急病急灾的,喊破嗓子都没人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能硬挺着。
平日里连个唠嗑的人都找不着,除了听风嚎雪落,就剩个死寂。
想到这,姜佑宁便对正在奋力铲雪的郝宏寿说。
“郝爷爷,要我说,您和我明风叔不如搬下山去住吧?
山下屯子里好歹人多有个照应。你看明风哥,现在年纪也大了不少,不会有人还敢嘲笑他了!”
旁边的林志文也跟着帮腔。
“老郝,佑宁这话在理!你瞅明风那孩子,现在连自个儿大名都认不全,你也不识字!
下山住,就算不正经上学,我也能教啊!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山里,当个睁眼瞎吧!”
郝宏寿手里的木锨慢了下来,他直起腰,望着被积雪半埋的木屋,久久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