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内部,球形空间死寂如墓。
桃夭凝神静气,立于古老祭坛之前。她双手灵印变幻,周身流淌的绿色光华愈发温润,如同初春苏醒的溪流,缓缓包裹住那株幽蓝色的“轮回星实”与其扎根的祭坛核心。灵植叶片轻颤,顶端果实光华流转,传递出微弱的欢愉与接纳之意,仿佛遇到了同源的生命气息。
迁移并非蛮力拔取,而是以自身妖皇本源为引,沟连混沌真界的底层法则,构筑起一条临时的、充满生机的通道。她要引导这株灵植与部分承载其不朽道韵的祭坛基石,一同进行某种玄妙的“法则跃迁”。
然而,就在链接建立至最深处,心神与那轮回道则紧密交融的刹那——
桃夭娇躯猛地一颤!
艳丽面容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瞳孔骤缩,其深处倒映出的不再是生机勃勃的绿意,而是一片席卷一切、吞噬光热的绝对黑暗!
“呃……”
一声压抑的痛哼逸出唇瓣。那并非肉身之痛,而是灵魂层面被极致冰冷与死寂冲刷的大恐怖。恍惚间,她仿佛透过灵植与祭坛残留的轮回印记,窥见了一片无垠的、翻涌着终结意味的归墟之海,更在海底深处,对上了一双漠然俯视万物的巨大眼眸。
“桃夭!”
凌霜反应疾如电光,剑指一并,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守护”真意的生死剑意破空而出,精准斩向桃夭与灵植链接的虚空节点!
“啵——”
一声细微如琉璃碎裂的轻响传来。那股无形无质、试图顺着链接侵蚀桃夭心神的冰冷意志,被这凌厉纯粹的剑意强行斩断。
苏小婉几乎同时闪至桃夭身旁,水袖轻拂,定魂珠残片的力量化作柔和而坚韧的光晕,笼罩住桃夭,迅速抚平她识海中翻涌的惊涛。
“是残留的归墟印记反击?”苏小婉语气凝重,眸中推演之芒急速闪烁,分析着那瞬间爆发的恶意性质。
桃夭大口喘息,额角沁出细密冷汗,心有余悸地摇头。
“不……不只是残留……”她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更像是一个……被触动的‘标记’。那株灵植,或者这座祭坛本身,早已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标记了。我刚才……差点被它拖入永恒的‘寂灭意象’之中。”
陆然一步踏前,已无声无息移至祭坛边缘。
他面色沉静如古井,眸底却有无垠混沌生灭。他并未直接出手干预迁移过程,而是将自身混沌道基的感知提升至极致,如同张开一张无形的法则之网,细细笼罩这片区域,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波动。
“继续。”他看向桃夭,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标记既已触发,退缩已然无用。将其迁入真界,方可隔绝外界窥探,从容解析。”
他的镇定如同磐石,驱散了桃夭心中的寒意。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灵魂深处的战栗,重新凝聚心神,引导迁移。这一次,她更加谨慎,妖皇血脉之力与混沌真界的联系愈发紧密,在通道外构筑起一层坚实的防护壁垒。
迁移继续。幽蓝色的灵植与部分祭坛基石,开始逐渐虚化,化作无数交融着轮回道则与生命光华的能量流丝,沿着桃夭构筑的生机通道,流向那冥冥之中与她血脉相连的混沌真界。
就在灵植彻底脱离祭坛基座的刹那——
“嗡……”
整座球形空间轻微一震,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撑。
祭坛上那原本就黯淡欲灭的光膜,如风中残烛般明灭几下,终彻底消散。维系此地的最后一丝轮回之力,似乎也随之耗尽。
与此同时,陆然道基深处,那沉寂已久的归墟诅咒印记,骤然传来一丝清晰的悸动!
并非剧痛,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确认”意味的链接感。仿佛黑暗中的猎手,终于通过这个被触动的“标记”,再次清晰地锁定了猎物的方位。
陆然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不动声色地运转混沌道基,以浩瀚混沌之气将那瞬间清晰的链接感强行压下、模糊、隔绝。归墟意志……果然从未放弃重新定位他和他的真界。这次祭坛事件,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或者说,一次针对性的测试。
“成功了!”
桃夭略显虚弱却难掩欣喜的声音响起。
她面前,那株“轮回星实”已彻底消失,与之共逝的,还有祭坛中心丈许方圆的基石。原地只留下一个规则的凹坑,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属于轮回与生机的特殊道韵涟漪。
而在混沌真界,中央混沌湖泊之畔,一片新辟的灵圃内,空间微微荡漾,那株幽蓝色的“轮回星实”悄然显现,稳稳扎根于蕴含混沌本源的灵土之中。它枝叶轻摇,顶端果实光华内敛,更显深邃,开始自发汲取真界法则滋养,并与桃夭留下的生命印记紧密相连。
凌霜收剑回势,清冷目光如电,扫过因祭坛力量彻底消散而更显破败死寂的空间。
“标记已触发,此地不宜久留。”她声音凛然,“归墟意志或其爪牙,可能已被引来。”
苏小婉颔首附和:“灵植已安全,此行主要目的达成。需尽快离开,消化所得,并应对随之而来的麻烦。”
陆然微微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失去核心、彻底沦为凡石的祭坛,以及旁边那道深刻的北辰剑痕。
英灵已逝,薪火已传。
而他们与归墟之间无声的博弈,显然已掀开了新的篇章。
“走。”
没有多余言语,陆然周身混沌道韵如水波般卷起,裹住三人,化作一道不起眼的流光,瞬息间遁出球形空间,沿着来路,向星骸之外疾驰而去。
就在他们离去后不久,那片死寂的球形空间内,破碎的穹顶之下,一丝极其隐晦、带着绝对冰冷与寂灭气息的黑暗,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汁,悄然渗透进来,无声地弥漫、探查着……最终,萦绕在那祭坛的凹坑与北辰剑痕之旁,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