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到第七日，海水的颜色从墨绿变成了靛蓝，像被谁打翻了染缸。张叙舟靠在船舷上晒图纸，古符册上的 “蛇雕符阵” 拓片被海风掀得哗哗响，拓片边缘的蛇眼处，竟沾着点若有若无的黑气。
“张小哥，这海水咸得能腌死人！” 赵小虎举着个搪瓷杯跑过来，杯里盛着过滤后的海水，还漂着片薄荷叶，“刘大娘的薄荷真管用，泡在水里一点不腥 —— 就是这船板太硌，我尾椎骨都快磨出茧了。”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在发间颤了颤，星纹投射在海面上，画出道扭曲的黑线。“银簪说前面有‘死水带’，” 她指尖沿着黑线划了半寸，“水里没有鱼，没有洋流，像被冻住的墨汁 —— 黑袍人肯定在这儿布过符，就像给尼罗河设了道门槛。”
张叙舟摸出护江石往船板上按，石面的符纹泛着红光，比在岷江时暗了三成。“地脉能量弱了很多，” 他望着远处海平面上的海市蜃楼，沙丘的影子里竟藏着蛇形的晃动，“护江力 900 点的暖流在掌心转得慢，像裹了层浆糊。”
船刚驶进死水带，帆布就突然耷拉下来，像被抽走了骨头。李老四塞的那半截松枝从包里滚出来，落在船板上 “咔” 地断成两截，断口处渗出的松油瞬间变黑，像被泼了墨。
“邪门！” 赵小虎摆弄着铜片仪器，屏幕上的阳气指数断崖式下跌，“雀爷说这种地方叫‘阴阳缝’，阳火进不来，阴气散不去 —— 就像咱村那口枯井，大白天都能听见水声！”
苏星潼往海里撒了把江芽露，水珠落水的地方竟冒起白烟，像烧红的铁扔进水里。“是‘腐水咒’的余劲，” 她银簪指向水下，星纹在深处织成网，“下面沉着好多碎木头，像是被咒力蚀烂的船骸。”
张叙舟突然想起三丫塞给他的向日葵籽，赶紧从包里掏出来。瓦罐里的籽实竟发了芽，嫩白的芽尖顶着层绒毛，在颠簸的船板上颤巍巍地立着。“这籽……” 他摸了摸芽尖，竟带着点暖意，“在死水带还能发芽？”
“是活水村的土养着它。” 苏星潼指着瓦罐底，灶心土在罐底结了层薄壳，嫩芽的根须正往壳里钻，“李叔说的没错，家乡的土就是阳气，能顶得住邪劲。”
赵小虎突然尖叫起来：“看水里！” 船舷边的海水不知何时变成了墨绿色，无数细小的蛇影在水里游弋，撞在船板上发出 “沙沙” 的响，像撒了把沙子。
张叙舟往海里扔了张驱邪符，符纸落水就燃，火光在水面上滚出个圈，蛇影吓得往深水里钻。“是符阵催生的幻象，” 他握紧护江石，掌心的暖流突然转得快了些，“但这幻象带着煞气，被缠上会做噩梦。”
苏星潼的银簪往船帆上一点，星纹的金光顺着帆布爬，把整个船帆染成了金色。“用镇水灵纹罩住船，” 她往帆绳上系了片薄荷干，“薄荷的清气能破幻象，就像咱在光伏板上撒艾草。”
船行到死水带中央时，青铜神雀碎片突然发烫，屏幕上的蛇雕图腾张开了翅膀，翅膀尖正对着水下三十米处。“雀爷说下面有东西！” 赵小虎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划，调出张三维图，“是艘沉船，船底嵌着蛇形的铁锚！”
张叙舟往水里撒了把向日葵籽，发了芽的籽实落水不沉，竟在水面上排成个 “水” 字。“这是三丫的念想在护着它们，” 他突然笑了，“咱把籽撒成灵纹的形状，说不定能引着船走出死水带。”
赵小虎赶紧跟着撒籽，船尾的水面上很快浮起片金色的 “网”。奇妙的是，那些蛇影一靠近 “网” 就缩成了团，像见了猫的老鼠。护江力突然往上跳，902、905…… 暖流在掌心转得越来越快，竟带起了点松油的香味。
“善念值涨了 100 万！” 赵小虎举着碎片喊，屏幕上的光点里混着些陌生的标记，“雀爷说非洲这边有华人看到咱的船了，正往这边赶 —— 他们说要给咱送淡水和木薯！”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指向远方，星纹在海天相接处亮成个点。“是尼罗河的入海口！” 她指尖的星纹突然散开，像被风吹的蒲公英，“蛇雕符阵的煞气顺着河口往外冒，像烧开的黑粥。”
船驶出死水带的那一刻，帆布 “啪” 地绷直了，鼓得像只白鸟。断成两截的松枝突然冒出青烟，在船板上烧出个小小的 “水” 字，灰烬被海风一吹，竟在水面上拼出条金线，直通向河口。
张叙舟摸了摸瓦罐里的向日葵芽，嫩芽已经长出了两片子叶，像只张开的小手。他突然想起刘大娘塞布老虎时说的话：“甭管到哪，心里装着家里的热乎气，就啥邪祟都不怕。”
赵小虎正对着屏幕上的华人标记比划：“他们说黑袍人在金字塔周围杀了好多牛羊，血都流进了暗河，蛇雕符阵的眼睛就快亮了。” 他突然指着屏幕角落，“看这标记，像不像三丫绣的布老虎？”
张叙舟望着越来越近的非洲海岸，沙丘在夕阳里泛着红，像烧红的铁。远处的棕榈树下，隐约能看见人影在晃动，有人举着块红布，在风里飘得像活水村码头的蓝头巾。
“护江力 910 点了。” 他攥紧掌心的暖流，这股劲里混着薄荷的清、灶心土的沉、还有向日葵芽的嫩，像把用家乡味道锻成的刀，“该去会会那蛇雕符阵了。”
苏星潼的银簪在发间转了个圈，星纹投射在甲板上，与向日葵籽摆成的 “水” 字重合在一起。“银簪说暗河的入口，藏在最大那座金字塔的影子里，” 她往张叙舟手里塞了片晒干的莲子芽，“这是临走时药材田摘的，说带着它，就像带着岷江的水。”
暮色漫上来时，船终于靠了岸。岸边的华人举着灯笼迎上来，灯笼的光在沙地上晃出长长的影，像无数只伸过来的手。张叙舟踩着发烫的沙地往前走，瓦罐里的向日葵芽在风中摇摇晃晃，却始终没低头。
他知道，金字塔下的暗河里，黑袍人的蛇雕符阵正等着他们。但掌心 910 点的护江力里，藏着活水村的晨光、松枝的油香、还有三丫系草绳时打的那个死结 —— 这些带着体温的念想，比任何符箓都硬气，能在陌生的江域里，撞开条属于岷江的路。
远处的金字塔在夜色里露出尖顶，像插在地上的黑色长矛。赵小虎举着青铜神雀碎片蹲在沙地上，屏幕上的蛇雕图腾突然眨了下眼，仿佛在说：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