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水撞在祭坛的青铜基座上,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化作七彩的雾。张叙舟的掌心按在黄土地上,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正被土脉贪婪地吮吸,每一滴血坠落,都让脚下的龟裂愈合一分。苏星潼的银簪悬浮在两人之间,簪身星纹忽明忽暗,像在丈量着黄土与流水的距离。
“还差最后三分力。” 苏星潼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的裙摆早已被黄符毒雾灼出破洞,裸露的脚踝上,红线勒出的血痕正与银簪共鸣,“土脉的燥气在抵抗水泽之力。”
赵老大突然将船桨插进祭坛裂缝,老船工的额头青筋暴起,汗珠砸在桨身上,竟顺着木纹凝成细小的水流:“娘的给老子融!” 船桨的硫磺黄与黄河水相触,炸开的蒸汽中,竟飘来小时候母亲熬姜汤的味道 —— 那是 1998 年抗洪时,他在堤坝上喝到的第一口热汤,当时的汗珠也是这样混着泥水流进嘴里。
周明远的探测器突然发出蜂鸣,屏幕上的护江力数值正以每秒 3 点的速度飙升:3030...3045...3060!“是善念值在暴涨!” 地质学家的眼镜片反射着祭坛中央的金光,“下游的村民在往黄河里撒麦种,他们说要给土地下种,盼着来年丰收!”
马大爷的歌谣突然转调,枣木拐杖敲击地面的节奏与黄河涛声完美重合。老妇人的羊皮袄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像块沉重的甲胄:“土生金,金生水,水润万物生……” 随着歌谣,那些被黄符毒雾污染的黄土开始冒泡,冒出的白汽中竟夹杂着新麦的清香。
巧儿的红线团在此时彻底散开,千万条红线顺着水流往祭坛中心汇聚,在半空织成个巨大的 “水” 字。姑娘的红袄被蒸汽熏得发白,指尖被红线勒出的血珠滴在红线上,竟让整条线都泛起淡淡的金光:“俺奶奶说,红线沾了血汗,能牵住地脉的魂!”
张叙舟突然想起 15 岁那年的黄土坡。他攥着断了线的风筝哭,苏星潼跑过来,把自己的红头绳系在他手腕上:“别怕,线断了,还有我牵着你。” 此刻掌心传来的暖意与当年一模一样,只是这次,他们牵住的不是风筝,是整个黄土高原的生机。
“就是现在!” 张叙舟与苏星潼同时发力,双生暖意顺着银簪注入地脉。黄河水突然拔高丈许,在祭坛上空凝成道金棕色的水龙,龙鳞上既有黄土的纹路,又有水波的光泽 —— 那是土脉与水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共生。
黑袍人站在祭坛顶端,黑袍被水龙的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手中的黑色晶体突然炸裂,黄符能量化作无数土刺射向水龙:“不可能!土与水本就相克,你们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水龙已俯冲而下,龙首撞在祭坛的符文上,震得整个高原都在颤抖。
最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张叙舟掌心。随着水龙的冲击,他的护江人印记突然渗出金色的液体,那液体顺着土缝往下渗,所过之处,黄符残留的毒雾竟像冰雪般消融。苏星潼的银簪在此时发出清越的鸣响,簪身投射出的星纹与张叙舟的印记连成网,在地上画出幅微型的华夏水系图 —— 长江与黄河的支流在图上交汇,最终汇入同一片大海。
“这才是古阵的真谛。” 张叙舟望着水系图,突然明白马大爷歌谣的深意,“不是土克水,也不是水克土,是相生相成。” 他的汗水滴在图上的黄河流域,竟让那里的线条亮起金光,“黑袍人从一开始就错了,地脉的平衡从不是对抗,是共生。”
水龙穿过祭坛的瞬间,那些被黄符控制的黄土突然活了过来。它们顺着水流往黄河里钻,在河床上铺成层厚厚的沃土,原本浑浊的黄河水竟变得清澈见底,能看见河底新冒出的水草嫩芽。周明远的探测器显示,护江力已经突破 3080 点,善念值达到 8000 万的整数关 —— 那是全球护江人共同祈愿的力量。
赵老大突然扔掉船桨,蹲在地上大口喘气。老船工的手背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流出的血滴在黄土上,竟长出株翠绿的草芽。“娘的这伤……” 他刚想说什么,就被苏星潼按住手腕,银簪划过伤口的瞬间,他突然想起儿子出生那天,他在产房外攥出的满手心汗,当时的紧张与此刻的激动竟如出一辙。
巧儿的剪纸在此时全部活了过来。那些纸人纸鹤顺着水流往下游漂,所过之处,干裂的土地纷纷冒出绿意。姑娘的指尖还在流血,却笑得比红袄还艳:“俺就知道,红纸上的血没白流。” 她的红线此刻已与黄河水融为一体,在河面上画出道看不见的脉络,指引着生机往更远的地方蔓延。
黑袍人的身影在水龙消散的瞬间变得透明。他望着重新焕发生机的黄土高原,眼中第一次露出迷茫:“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能做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缕黑烟被黄河水吞没,只留下句飘散在风中的呢喃,“水泽迷宫…… 还有最后一重……”
张叙舟低头看向掌心,护江人印记已经变成金棕色,既像黄土的厚重,又似水波的灵动。苏星潼的银簪轻轻落在他掌心,簪身的星纹与印记完美契合,发出的共鸣声竟与童年那只风筝的哨音一模一样。
“我们做到了。” 苏星潼的睫毛上挂着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不,是我们和这片土地一起做到的。” 张叙舟握紧她的手,两人掌心的暖意顺着地脉往四周扩散,在他们脚下,一株新苗正破土而出,顶着水珠望向太阳。
周明远的探测器屏幕上,全球地脉图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青藏高原的冻脉区、黄土高原的黄符区、江南的水泽区…… 原本割裂的色块正在相互融合,最终汇成片温暖的金棕色。“是全球地脉在共鸣!” 地质学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真的做到了!”
马大爷将护塬石刻拓本递给张叙舟,拓本上的符文此刻已全部亮起,与银簪的星纹连成串:“这是第八重封印的钥匙。” 老人的汗水滴在拓本上,晕开的水渍竟变成条蜿蜒的水路,“水泽迷宫在等你们,那里的地脉,需要你们的共生之力去唤醒。”
赵老大扛起船桨,发现桨身上的木纹里竟嵌着颗麦粒。老船工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娘的这破桨,还真能种出东西。” 他往黄河里扔了把麦粒,“等咱们回来,这儿肯定长满了麦子。”
张叙舟最后看了眼黄土高原。夕阳下的黄河像条金棕色的绸带,缠绕在高原的沟壑间,那些新冒出的绿意顺着河道往远方蔓延,仿佛在大地上画满了希望的符号。他知道水泽迷宫的挑战必然更加艰巨,但当掌心的双脉印记与苏星潼的银簪共振,当黄河的涛声里混着新麦的清香,突然觉得再诡谲的迷宫、再顽固的水煞,也挡不住这股从土脉与水脉深处涌来的生机 —— 毕竟,能让汗水、血水、泪水一起滋养的土地,从来不会真正绝望。
青铜神雀的啼鸣从云端传来,尾羽扫过的地方,黄河水面浮现出条通往东南的航线。张叙舟握紧苏星潼的手,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两道深深扎根在黄土里的印记,既属于过去,更属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