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之中,最后的余波缓缓平息。
王庭自爆产生的规则风暴已然消散,只留下无数如同星尘般漂浮的、失去活性的规则碎片,证明着这里曾存在过一个蓬勃发展的神域。净化派的“寂灭圣裁”号拖着残破的舰体,在苍白的格式化浪潮彻底淹没此地前,狼狈地跃入超空间,逃之夭夭。那三位古老存在,在冰冷的意念扫过这片空无,确认再也感知不到“创世引擎碎片”那独特的波动后,也带着未能得手的遗憾与一丝对那强行开辟通道手段的忌惮,悄然隐没于宇宙的黑暗背景之中。
“观测者”那无情的力量,如同涨潮的海水,终于完全覆盖了这片星域。苍白所过之处,连那些漂浮的规则碎片也如同被橡皮擦去,彻底归于“无”。铁锈荒原、数据坟场、以及刚刚爆发过神战与悲歌的这片虚空,所有复杂的规则结构、能量残留、信息印记,都被系统性地抹平、格式化,变成了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特征的、死寂的虚无之地。
在所有旁观者眼中,结局已然注定。
“变量‘定义之主’,确认清除。”——这是“观测者”系统内部,冰冷而绝对的判定。
“可惜了那碎片,竟随其一同湮灭。”——这是古老存在们,带着贪婪未遂的惋惜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亵渎者已自毁,然其造成之动荡,需引以为戒。”——这是净化派核心议会内,部分统领带着复杂心情的最终结论。
定义之主陈珩,与其王庭,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又急速黯淡的流星,在短暂地闪耀、搅动了宇宙一角的风云后,终究还是未能逃脱“观测者”的审判与众多强敌的围猎,于辉煌与惨烈中,迎来了覆灭的终局。
神,已陨落。
……
然而,在那连“观测者”的格式化力量都暂时难以触及的、更深层的规则夹缝与时空乱流之中,一条极不稳定、正在飞速坍缩崩溃的通道,正进行着最后的挣扎。
这里是陈珩以自身、定义之杖与碎片为代价,强行“定义”出的通往“深渊回廊”的路径。通道内部,并非寻常的空间旅行,而是充斥着狂暴的、足以撕碎寻常神明意识的规则乱流和时空碎片。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感,只有无尽的坠落与毁灭的气息。
一道黯淡到极致的光矢,如同狂风中的残烛,在这片混沌中艰难地穿梭、坠落。光矢的核心,是几乎彻底失去意识、身体布满了如同瓷器般裂纹的陈珩。他手中紧握的定义之杖,杖首宝珠已然灰暗,只有最中心一点微不可查的混沌星光,证明着其尚未完全熄灭。那块“创世引擎碎片”则紧紧贴合在杖身之上,同样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
基拉那残存的、仅有拳头大小的阴影核心,如同守护幼鸟的残翼,紧紧包裹着陈珩持杖的手臂,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波动,抵御着周遭不断侵蚀而来的混乱规则。守夜人核心的银光也微弱到了极点,如同即将断电的灯泡,勉强维持着最低限度的信息记录与防护。
他们,都已是强弩之末。
陈珩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破碎之中。王庭破碎的景象、基拉自我牺牲的悲吼、敌人狰狞的面孔、还有那最后开辟通道时,仿佛将灵魂都燃烧殆尽的痛苦……无数的碎片在他脑海中翻腾、冲撞。
但在这片意识废墟的最深处,一点微弱的金光始终未曾泯灭。
那是他的“锚点”。
是韩峥等人虔诚祈祷的面容,是基拉誓死守护的意志,是王庭规则网络中属于他的主权烙印,更是……对归家之路的执着,对超越命运的不甘,对定义自身秩序与未来的……绝对信念!
“我……不能……就此终结……”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钢铁般坚韧的意念,如同种子破开冻土,在混沌的黑暗中萌发。
也就在这一刻,他手中那紧握的定义之杖,那点仅存的混沌星光,与他意识深处的“锚点”金光,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黯淡的碎片似乎也轻轻颤动了一下。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屈,感受到了那绝境中依旧燃烧的意志,定义之杖用最后的力量,将那点混沌星光,化作了一层薄薄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护膜,笼罩住了陈珩、基拉的核心与守夜人。
下一刻,极速坠落的“光矢”终于冲破了某种无形的壁垒,狠狠撞入了通道的“尽头”!
轰!!!
仿佛从万丈高空坠入无尽深海,巨大的冲击感即便有那层薄暮缓冲,也几乎将陈珩最后一点意识震散。
周遭那狂暴的规则乱流与时空碎片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亘古、死寂、破碎、却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庞大废墟感的规则环境。
他们,冲出了通道,坠入了……
深渊回廊。
那强行开辟的通道,在完成其最后的使命后,在他们身后彻底崩塌、消失,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陈珩失去了所有知觉,如同陨石般向下坠落,定义之杖脱手而出,却依旧被他无意识的手指勾着,与那块黯淡的碎片一起,跟随他坠落。
基拉的阴影核心闪烁了一下,最终也彻底沉寂,如同普通的阴影般附着在陈珩身上。
守夜人核心的银光终于完全熄灭,陷入了最深层次的休眠。
不知坠落了多久,最终,他们重重地砸在了一片冰冷、坚硬、布满尘埃与未知金属残骸的“地面”上,激起一片死寂的尘埃。
一切,归于沉寂。
这里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弥漫在每一寸空间中的、古老破败的规则气息。
定义之主,似乎真的于此陨落,神火熄灭,权柄散尽。
但,在那具布满裂痕、仿佛一触即碎的身体深处,在那意识的最底层,那点由信念与执念点燃的金色“锚点”,依旧在黑暗中,顽强地、微弱地,跳动着。
而在他的指尖,那定义之杖的末端,那块看似彻底死寂的“创世引擎碎片”,其最核心处,在那绝对的黯淡之下,似乎也隐藏着一丝等待被重新点燃的……混沌星火。
神陨之地,亦是……新生之始。
(第一卷:《误入神座与点化初醒》,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