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冰冷!
那枚名为“逆鳞”的黑色玉佩,如同万年玄冰凝聚而成,紧紧攥在谢灼华手心,不仅冻得她指骨发麻,更散发出一股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阴寒死寂之气,与她体内灼热的谢家血脉之力激烈冲突,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下方,靖王萧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双目赤红,竟不顾身份和危险,从那陡峭的栈道上猛地扑起,干瘦的手掌五指成爪,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抓向她握着玉佩的手!那张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疯狂的贪婪和势在必得!
同时,冰渊之中,那颗完全探出的恐怖头颅,覆盖着幽蓝坚硬的鳞片,嶙峋的骨刺如同王冠般狰狞,一双巨大无比、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竖瞳,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死死锁定了那枚黑色玉佩!巨口张开,獠牙交错如同铡刀,一声更加狂暴、几乎要震裂人耳膜的咆哮裹挟着腥臭彻骨的寒风,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轰向上方!
首当其冲的,便是挡在谢灼华身前的萧彻!
他本就重伤垂危,强行催动力量已是油尽灯枯,此刻面对这洪荒巨兽的含怒一吼,更是如同狂风中的残烛,身体剧烈摇晃,一口黑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染黑了胸前的衣襟。脸色瞬间灰败下去,眼神中的光芒迅速黯淡,眼看就要被这音波和随之而来的巨爪撕成碎片!
“不——!”谢灼华发出绝望的嘶喊,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的刹那——
她怀中,那几件因剧烈碰撞而紧贴在一起的物件——灼热的鹰扬虎符、温润的赤玉残片、裂开的龙纹玉佩以及那冰冷死寂的黑色逆鳞——四者之间那既相互吸引又疯狂排斥的诡异力场,终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嗡——!!!”
一声不同于龙吟、也不同于虎符震鸣的、更加古老奇异的嗡鸣响起!
四件器物同时爆发出截然不同却交织在一起的光芒!虎符的金光、赤玉的红芒、龙纹玉佩的清辉以及逆鳞那吞噬一切的漆黑幽光,如同四道沸腾的溪流,猛地碰撞、缠绕、最终形成一道混沌而狂暴的光柱,将谢灼华整个人笼罩在内!
巨大的能量冲击让她眼前一黑,仿佛灵魂都被撕扯出体外!
而在那一片混乱的光芒和剧痛中,方才强行闯入她脑海的那幅画面——父亲谢擎与那明黄身影在书房对话的场景——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并且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持久!
父亲的眉头紧锁,眼神沉重,握着“逆鳞”的手背青筋隆起。
而那穿着明黄衣袍的身影(此刻几乎可以确定就是先帝萧圭!),面容依旧模糊,但那充满威压和算计的声音却一字一句,敲骨吸髓般清晰:
“……谢卿,此‘逆鳞’乃双刃之剑,可镇魇龙,亦可唤魇龙……慎用之……北境之局,关乎国运,望卿……好自为之……”
就在这声音回荡的同时,谢灼华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聚焦在了画面中先帝萧圭的腰间!
那里,除了那枚眼熟的、与现场青莲卫尸体上相似的莲纹玉佩微微晃动之外——在另一侧,龙袍玉带的隐蔽处,竟然还系着一枚小小的、不到半个巴掌大的令牌!
那令牌的材质非金非木,呈现出一种暗沉的、仿佛沉淀了岁月的色泽。令牌的造型——赫然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金色莲花!与方才营寨外那些“金莲会”人马旗帜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金莲令牌?!皇帝身上,竟然戴着金莲会的令牌?!
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狠狠劈中了谢灼华的脑海!瞬间将她之前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惑,炸得粉碎,又强行重组!
皇帝!先帝萧圭!他不仅仅是通过青莲卫在操纵北境!他本人……或者说,他的另一重身份,竟然与这个神秘莫测、连靖王都忌惮三分的“金莲会”有着如此直接、如此密切的关联?!
那这枚“逆鳞”……皇帝将它交给父亲,叮嘱“慎用”,关乎“国运”……真的只是为了镇压冰渊下的“魇龙”吗?!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骇人听闻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思维:或许……这枚“逆鳞”的根本作用,从来就不是镇压……而是……召唤和控制?!
皇帝想要控制的,就是下面这头即将脱困的恐怖巨兽?!而谢家,从始至终,都是皇帝用来执行这个疯狂计划、同时也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父亲的犹豫和沉重,哥哥的囚禁和牺牲,三千旧部的血……都是为了这个?!
“呃啊——!”巨大的愤怒和悲怆如同火山般在她体内爆发,与那四件器物冲突的能量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要疯狂!
而外界,这一切的发生不过瞬息之间!
靖王的手爪已然抓到!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逆鳞玉佩!
冰渊巨兽的利爪也已挥到,眼看就要将挡路的萧彻拍成肉泥!
混沌光柱中的谢灼华,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愤怒和痛苦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扑来的靖王,又猛地扫向下方那张狰狞的巨兽头颅和正在快速沿着栈道向下攀爬、企图接近巨兽的靖王手下!
皇帝!金莲会!靖王!你们都要这“逆鳞”是吗?!
你们都要操纵这怪物是吗?!
好!那我就给你们!
但不是以你们想要的方式!
就在靖王指尖即将触碰玉佩的刹那——
就在巨兽利爪即将撕裂萧彻的瞬间——
谢灼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凝聚了所有恨意与决绝的尖啸!
她没有被那混乱的能量吞噬理智,反而强行引导着体内那四股交织冲突、暴躁不安的力量,连同哥哥最后留给她的那点血脉之力,毫无保留地、疯狂地注入紧握的右手——那只死死攥着黑色“逆鳞”的右手!
然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不是将玉佩扔向靖王,也不是扔向巨兽,而是……狠狠地……将这只蕴含着狂暴混乱能量的右手,连同那枚“逆鳞”玉佩,猛地……拍向了身旁那坚硬冰冷的岩壁!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她只是在赌!赌父亲留下这枚玉佩,绝不仅仅是钥匙!赌皇帝那句“慎用”背后,藏着别的含义!赌这汇聚了谢家血脉、帅印之力、皇室信物以及“逆鳞”本身的混乱能量,能产生某种意想不到的变化!
“给我……开——!!!”
“嘭——!!!”
一声并不响亮、却异常沉闷的撞击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枚冰冷死寂的黑色“逆鳞”玉佩,在接触到岩壁、并被那狂暴混乱能量冲击的瞬间,竟然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雪一般,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坚硬的岩壁之中!
不!不是融入!
而是……激活!
以玉佩嵌入点为中心,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幽蓝色纹路,瞬间在岩壁上急速蔓延开来!那些纹路复杂而古老,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将小半个穹顶都笼罩在内的诡异图案!
与此同时!
“嗷吼——!!!”
冰渊之下的巨兽,仿佛被狠狠刺痛了一般,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端痛苦和暴怒的惊天怒吼!它那挥向萧彻的巨爪猛地僵在半空,庞大的身躯疯狂地扭动起来,狠狠撞击着岩壁,引发更大的崩塌!
而扑到半空的靖王,手指抓了个空,脸上疯狂贪婪的表情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那融入岩壁、激活了巨大幽蓝符文的玉佩,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失声尖叫:“不——!蠢货!你干了什么?!这是……这是封印自毁符文?!谢擎竟然……竟然改了逆鳞的用法?!”
封印自毁?!
谢灼华心中巨震!父亲……改动了皇帝交给他的“逆鳞”?!他不是要执行皇帝的命令,他早就准备好了……要毁掉这一切?!
随着幽蓝符文的彻底亮起,整个石窟的崩塌速度陡然加剧!但不是向下塌陷,而是……那巨大的符文仿佛形成了一个强大的能量场,开始疯狂地抽取冰渊中巨兽的力量和寒气!
巨兽发出痛苦的哀嚎,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弱,体表的幽蓝鳞片迅速失去光泽!
而那些原本沿着栈道向下冲的靖王手下和青莲卫,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场波及,不少人瞬间被冻成冰雕,然后碎裂成齑粉!
通往冰渊底部的栈道,开始寸寸断裂崩塌!
“回来!快回来!”靖王惊骇欲绝,再也顾不得夺取玉佩,对着下方的手下疯狂嘶吼,自己却狼狈地向后逃窜。
混乱的能量场中,谢灼华脱力地向下滑落,被艰难稳住身形的冯敬一把拉住。
她看着那哀嚎挣扎的巨兽,看着崩溃逃窜的靖王,看着岩壁上那巨大的、正在不断抽取巨兽力量的幽蓝符文,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和茫然。
父亲……你究竟……
就在这时,能量场的剧烈波动,似乎干扰了某种一直存在的、隐藏的力场。
谢灼华身旁不远处,一块原本平整的岩壁,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随即变得透明,隐约露出后面一个狭窄的、人工开凿的密室轮廓!
密室内,似乎摆放着一具简单的石棺!
而透过那变得半透明的岩壁,可以模糊看到,石棺的盖板上,放着一本……熟悉的、焦黑的羊皮册子!与她在营寨外尸体上找到的那本一模一样!
难道……那里才是真正的……
未等她细想。
“咳……咳咳……”一阵微弱却急促的咳嗽声响起。
谢灼华猛地回头,只见萧彻不知何时挣扎着爬到了她身边,他气息微弱,脸色白得透明,却死死盯着那变得透明的岩壁和后面的石棺,尤其是那本羊皮册子,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急切的光芒,用尽力气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断断续续:
“册……册子……那本……才是……真……”
“谢帅……真正的……记录……”
“快……拿走……绝不能……落……”
他的话未能说完,便猛地咳出大口大口的黑血,眼神迅速涣散,抓住她的手也无力地滑落,彻底昏死过去。
真正的记录?!
谢灼华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她看看那哀嚎的巨兽,看看崩溃的栈道和逃窜的靖王,又看看那近在咫尺、若隐若现的密室和石棺上的册子。
没有犹豫!
她一把推开冯敬,咬牙向着那面变得透明的岩壁冲去!
谢灼华冲向透明岩壁,手指触壁的瞬间竟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她一把抓起石棺上那本看似相同的焦黑羊皮册子!入手瞬间,册子封面那枚皇帝的印鉴竟“噗”地一声化为飞灰,露出底下另一枚更加古老、带着凤凰纹路的暗印!与此同时,整个密室剧烈震动,石棺棺盖咔咔作响,似乎即将打开!册子内页无风自动,快速翻到某一页,几行凌厉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那是父亲谢擎的笔迹!“圭与金莲,欲以万民血饲魇龙,求长生暴权!吾假意应允,实布此局……然,终究有负……” 字迹在此中断,被一大片喷溅状的黑褐色血迹覆盖!血迹之下,隐约可见三个用力刻写的、充满了无尽悔恨与决绝的字:“……吾儿……珩……” 谢灼华浑身血液瞬间冻结!父亲早知道皇帝的计划?!他甚至可能参与了前期布置?!那哥哥的牺牲……就在这时,石棺棺盖轰然滑开一角,一只苍白修长、却冰冷毫无生气的手,猛地从棺内伸出,一把抓住了谢灼华拿着册子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