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在解剖台前捡到的怀表,表盘上刻着1998年6月7日。
玻璃表面映出他眼下的青黑,像是被人用指节狠狠碾过的淤青。怀表链上缠着截脐带,末端系着片槐树叶,叶脉里嵌着半滴凝固的血珠。
新生报到要交验骨血。穿红旗袍的图书管理员突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她右眼的青铜镜片映着陈砚手里的怀表,这块表是王教授的遗物,二十五年前他就是在这个时间点,把自己的心脏炼成了灯芯。
陈砚的手指猛地收紧,怀表链勒进掌心的锁形疤痕。他看见幻象——穿白大褂的王老头正把自己的心脏放进青铜灯,而灯芯里蜷缩着个婴儿,后颈的锁形胎记与他的疤痕完全重合。
青冥大学的所有教授都是灯芯变的。管理员递来青铜匕首,刀刃上刻着林晚秋的准考证号,要破除轮回,就得用他们的血浇灌老槐树。
走廊的青铜灯突然集体转向,火焰里浮现出教授们的脸:教解剖学的张教授少了半块颅骨,教心理学的李教授左眼是黑洞眼眶,而校长室的陈教授,后颈缠着根脐带。
陈砚跟着管理员走向校长室,途中经过标本馆。玻璃柜里陈列着婴儿骨架,每具的胸骨上都嵌着青铜灯碎片。他注意到其中一具骨架的手指骨上缠着红绳,绳结里塞着片指甲,与红旗袍女人的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替死鬼的孩子。管理员打开标本馆暗门,露出向下延伸的青铜阶梯,当年王教授把他们的命锁进灯芯,就是为了让青冥灯永远燃烧。
阶梯尽头是间密室,墙上密密麻麻钉着准考证,每张都标注着灯油储备。陈砚在其中发现了自己的准考证,照片上的左眼已经变成黑洞,瞳孔里浮着盏青铜灯。
现在,把匕首刺进校长的心脏。管理员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她掀开红旗袍,露出腰间挂着的七个青铜灯盏,这样你就能成为新的灯主,掌控所有替死鬼的生死。
陈砚的手刚碰到校长室的门,就听见林晚秋的声音从怀里传来:别信她!校长才是最初的替死鬼,他的心脏里藏着时空裂缝的钥匙。
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盘弹开,露出张泛黄的照片——年轻的王教授抱着婴儿站在老槐树下,婴儿后颈的锁形胎记正在渗血。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6月7日,我用儿子的命换来了永生。
校长室的门自动打开,陈砚看见校长坐在办公桌后,后颈缠着的脐带直通天花板的青铜灯。他的脸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的婴儿骨架,骨架的手里攥着半块铜镜,与陈砚的碎片严丝合缝。
合镜才能破局。校长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但合镜的瞬间,我们两个里必须死一个——就像1998年,我和我儿子只能活一个。
陈砚掏出铜镜碎片,镜面映出校长室的监控画面:1998年的今天,穿校服的自己正把婴儿骨架塞进青铜灯,而婴儿的后颈,锁形胎记正在渗血。
怀表突然响起婴儿的啼哭,陈砚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镜面扭曲,左眼瞳孔里浮着盏青铜灯,灯芯上烧着的是校长的心脏。
动手吧。林晚秋的魂魄从灯芯里飞出,用他的血浇灌老槐树,就能彻底结束轮回。
陈砚握紧匕首,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左眼瞳孔里浮着盏青铜灯,灯芯上烧着的是自己的准考证。他突然想起第七章结尾的颅骨刻字:青冥悬灯照归途,人间再无替死骨。
我选第三个选项。陈砚将匕首刺向自己的锁形疤痕,鲜血溅在青铜灯上,打破所有时空的闭环。
整座密室开始崩塌,陈砚在坠落的准考证间看见,每个时空的替死鬼都放下了铁锨,而老槐树的根系正迅速枯萎,露出底下三具白骨——孕妇、转校生、年轻的王教授,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中间放着半块婴儿颅骨。
结束了。孕妇的魂魄俯身亲吻婴儿,谢谢你,第四个替死鬼。
陈砚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他已经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槐树的新芽。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而青冥大学的废墟上,正绽放出成片的青冥花。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高考结束,来老槐树下领录取通知书。
陈砚站起身,发现自己穿着整洁的校服,手里攥着准考证,照片上的自己笑容灿烂,没有锁形疤痕。他走向老槐树,看见树下站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怀里抱着黑木匣,正对着他笑。
匣盖打开的瞬间,陈砚听见婴儿的啼哭。他伸手接住坠落的颅骨,发现骨头上刻着一行小字:
青冥悬灯照归途,人间再无替死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