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黄燕的婚事
黄郎清早八晨被电话吵醒，没好气地抓过床头的手机，屏幕上的亮光刺得他眯起了眼，本想不管是谁，先劈头盖脸骂一顿再说。
可当看清屏幕上跳动的“郑常务”三个字时，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像被冰水浇灭了，连带着脸上的戾气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本能的紧张。
郑朝阳！这可是县里的大人物，自家老二能进镇政府，全靠这位常务的提携，村里那条盼了多少年的公路项目，也全指望他给弄到手。
电话那头传来郑朝阳慢悠悠的声音，带着官场上惯有的拿捏，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的：“黄村长啊，你抽空来城里一趟吧，公路那事儿，有点眉目了。”
“哦！哦！哦！”黄郎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刚才还沉甸甸压在心头的石头像是被猛地掀开了，昨日的烦躁、焦虑顷刻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巨大的惊喜。
他几乎要从床上蹦起来，对着电话连连点头，哪怕对方根本看不见：“好的好的！我这就动身，马上去！马上去！您等着，我一个小时准到城里！”
挂了电话，黄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连鞋都穿反了一只。
脑子里已经全是那条能让村子翻身的公路——三米宽的水泥路，从村口一直通到镇上，这可是三皇村几代人的盼头！更重要的是，那可是五百万的工程，只要能把项目拿下来，随便做点手脚，自己起码能赚到一百万以上！
他一边胡乱地套着衣服，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该带点什么见面礼，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城里去。至于黄燕和郑爽那点破事，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在实打实的利益面前，儿女情长又算得了什么？
穿衣服时，他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西装，仔仔细细掸了掸灰，又把早就准备好的文件资料按顺序理了理，用牛皮纸袋小心翼翼装好。
临出门前，他特意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正在灶台前忙活的妻子李金花，眉头又拧了起来：“老婆，燕儿那事儿你可得盯紧了，千万别让她跑出去！我估摸着，郑常务今儿个十有八九要提她的事，你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听见没？”
李金花正搅着锅里的刚放下的鸡蛋，闻言头也没抬地应了一声：“嗯，知道啦。”她心里也清楚这事的分量，只是没丈夫那般草木皆兵，总觉得女儿好歹是自家的，难不成还真能被人强抢了去不成？
黄郎却没她那么乐观，一路往城里赶，心里头那点不安总在翻腾。
郑常务这时候突然叫他去谈工程，未免也太巧了点，怎么想都觉得和燕儿的事脱不了干系。
可转念一想，公路工程的生死大权捏在郑常务手里，人家说给就给，说不给就不给，他一个小小的村长，哪里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好在之前郑常务让燕儿和他儿子郑爽联姻，有这层关系在，对方总该给点面子吧？他一路胡思乱想，车窗外的风景都成了模糊的影子。
到了县政府大楼，黄郎整了整西装领口，走到郑朝阳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语气里带着几分拘谨：“常务，在吗？”
“门没关，进来吧。”里面传来郑常务难得温和的声音，听着比电话里还要亲切几分。
黄郎推门进去，只见郑朝阳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见他进来，立刻放下手里的笔，脸上堆起和蔼的笑，朝沙发那边指了指：“坐！”那态度，客气得让黄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哈腰地走过去坐下。
“没耽误你忙吧？”郑常务站起身，亲自走到饮水机旁给黄郎沏了杯茶，脸上的笑容自始至终都没散去，看着倒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
“没有没有！常务您召唤，是我的荣幸啊！”黄郎连忙双手接过茶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头的紧张消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堆得更足了，“别说我这会儿没事，就算有事，也得先听您的吩咐啊！”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郑常务却绝口不提工程的事，只是拉着黄郎闲聊，问村里的收成，问他家里的近况，甚至还聊起了小时候在乡下的趣事，那亲和的样子，倒让黄郎渐渐放松了警惕，只当对方是真心想拉家常。
聊着聊着，郑朝阳话锋一转，看似不经意地问：“黄村长啊，你家黄燕……是不是已经毕业了？”
黄郎心里“咯噔”一下，来了！他脸上不动声色，笑着回道：“回常务，是啊，刚毕业没几天。”
“哦？那她读的是哪所学校啊？”郑朝阳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读的是南庆农校。”黄郎老实回答。
“啊？技校啊！”郑朝阳像是刚知道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又若有所思地说，“农校……说起来，我现在刚好分管农业这一块呢……”他话说到一半，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了黄郎一眼。
黄郎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顺着话头说：“是啊是啊！所以今后还得全靠常务您多栽培啊！”
他这话递得又快又准，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自己懂他的意思。
其实郑朝阳早就把黄燕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会儿不过是在一步步铺垫罢了。
又闲扯了几句，他才慢悠悠地说起工程的事：“黄村长啊，那公路工程的事，我在开会的时候特意提了你的名字。你也晓得，在单位里，大家一般还是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他顿了顿，看着黄郎的眼睛，“过几天就要拍板了，依我看，希望还是很大的……”
每句话都留着尾巴，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事成不成，全看你上不上道。
黄郎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恭敬的笑：“那可太谢谢您了，常务！您这份恩情，我会一辈子都记着呢！”
郑朝阳满意地点点头，终于话归正题：“黄村长啊，喊你来，除了工程的事，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