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液落地蜷缩成团，像颗跳动的心脏，神风指尖刚要触上去，八重神子一脚踩碎。
“别碰！”她声音比雷还脆，“活的东西，沾了就甩不掉。”
话音未落，整艘船猛地一歪，甲板裂开一道口子，黑雾从底下往上喷。九条裟罗一把拽起神风后领往栈桥甩：“走！这玩意儿要自爆！”
神风踉跄两步才站稳，回头看见八重神子单手抱起老萧，狐尾一卷稳住身形，另一只手甩出三张符纸钉在舱口，雷光炸开，硬生生把涌出的黑雾压回去半秒。她跃上栈桥时，船身轰然下沉，海水吞没最后一块甲板，只留下一圈泛着紫光的涟漪。
“沉得真干脆。”神风喘着气，腿软得直发抖，“跟谁学的？演完就跑？”
“你还有力气贫？”八重神子瞥他一眼，“刚才那一下，把你自个儿当充电宝用了是吧？脸白得像刚蒸完包子。”
“总不能让老萧断气吧。”神风抹了把额角冷汗，“不过……他指甲里那玩意儿，不是被你踩了吗？”
“踩碎不代表死透。”她眯眼盯着海面，“深渊的东西，向来是‘碎了也能爬’。”
三人沉默下来，背着昏迷的老萧，沿着码头主道往稻妻城走。夜风卷着咸腥味吹过，灯笼一盏接一盏亮起，照得石板路泛黄。神风脚步虚浮，每走几步就得扶一下墙，脑子里嗡嗡响，像是有人拿勺子搅他的天灵盖。
“我说……”他嗓子哑得像砂纸搓木头，“咱能不能打个车？或者叫个代驾？我这状态，再走五百米得原地升天。”
“鸣神大社不提供人力搬运服务。”八重神子头也不回，“况且你又不是死人，还能喘气就得自己走。”
“可我快成活死人了。”神风嘟囔，“系统奖励呢？来点恢复药剂也行啊，哪怕给包速溶咖啡？”
“系统又不是自动售货机。”她轻哼，“你当‘深渊抗性’是贴膜？还得你自己养。”
九条裟罗走在最后，一直没说话，手始终搭在弓柄上，眼神扫过四周。她忽然停下，抬手示意。
前方码头集市还没收摊，人群熙攘。几个商贩正收拾摊位，孩子牵着母亲衣角蹦跳，一个卖鱼的大叔扛着竹筐路过，吆喝声悠长。
可当他们走近，嘈杂声一点点低下去。
有人认出了九条裟罗的铠甲。
也有人看见了神风——衣衫撕裂、脸上带灰、走路打飘，被幕府军将领“押送”着往前走。
“哎……那不是长野原家那个外乡人吗？”
“嘘！小声点！听说他勾结深渊，把老萧绑架了！”
“不是说老萧被人救出来了吗？怎么看着像被抓去问罪？”
“你看九条大人亲自押着，肯定犯大事了！”
议论声像蚊子嗡，越聚越多。神风想开口，刚张嘴，喉咙一紧，差点呛出咳嗽。他摆摆手，结果被围观群众当成“低头认罪”。
“完了。”他低声说，“我成通缉犯了。”
“你本来就不像个好人。”八重神子笑嘻嘻，“脸色发青，眼神涣散，走路像踩棉花，换我我也信你是搞邪术的。”
“您能不能别火上浇油？”神风翻白眼，“我现在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那正好。”她突然抬脚，轻轻一跃，站上了路边的石栏，裙摆随风一扬，御币在手中转了个圈。
“喂！”她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却像炸雷劈进人群，“都看够了吧？”
所有人一愣。
她指尖一弹，一道雷光“啪”地炸在半空，照亮整条街。人们惊得后退一步，连卖鱼大叔都把竹筐放下了。
“这位——”她伸手一指神风，“是我鸣神大社正式认证的助手，刚刚从深渊手里把你们敬爱的长野原师傅抢回来！人还在昏迷，是他一路用命吊着一口气！”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现在你们倒好，不谢恩人，反倒在这儿嚼舌根，说他是绑匪？”
没人敢接话。
“我再说一遍。”她语气慢了下来，却更吓人，“此人，归我管。他要是少一根头发，你们整个码头得出香油钱补庙——补多少？我算算，大概够买下这条街。”
人群哗然。
“而且——”她跳下石栏，走到神风面前，指尖在他额前一点，一道淡金色的雷纹浮现，随即隐入皮肤，“这是神社印记，代表他受我庇护。谁有意见，欢迎去神社提告——记得带够供奉，本宫司不白听废话。”
说完，她转身就走，裙角一甩，像在说“跟上”。
神风愣在原地，感觉额头还有点麻。
“你还傻站着？”八重神子回头瞪他，“想不想回家？”
“想，但我觉得我现在走不动了。”他苦笑，“刚才那一道雷，是不是顺带把我最后一点力气也劈没了？”
“活该。”她哼了一声，“谁让你非得当英雄。”
九条裟罗从后面赶上，默默看了神风一眼，忽然伸手托了他一把肘关节：“撑住，别倒。”
“哟？”八重神子挑眉，“裟罗大人也开始做慈善了？”
“我只是不想他瘫在路上，耽误回程。”九条裟罗面无表情，“将军还要等报告。”
“嘴硬。”八重神子笑出声，“明明刚才在船上，看你射箭护他那架势，跟护崽似的。”
“闭嘴。”九条裟罗加快脚步，耳尖微红。
神风被两人一左一右夹着往前走，虽然腿还是软，但心里莫名踏实。街边有人开始让路，先前嚷嚷“驱逐异端”的汉子缩着脖子躲进摊位后，一个老婆婆颤巍巍递来一瓶水。
“小伙子……辛苦了。”她低声说，“长野原家救过我家孙子，你救了他爹，是大恩人。”
神风接过水，想道谢，却发现嗓子干得发不出声，只能点点头。
“别谢。”八重神子替他答，“他这人记仇，你今天给瓶水，他明天可能上门讨饭。”
“我哪有那么赖？”神风小声抗议。
“有。”她斩钉截铁。
一行人继续前行，路灯拉长影子。神风抬头看了看八重神子，她发丝在夜风里微微飘动，背影挺直，像一杆旗。他又侧头看了眼九条裟罗，她依旧冷着脸，但步伐明显放慢，一直在留意他的状态。
“其实……”他忽然开口，“刚才在船上，我以为我要交代那儿了。”
“然后呢？”八重神子问。
“然后我就想，要是真死了，谁给我收尸？”
“我。”她答得飞快。
“啊？”
“我收。”她头也不回，“顺便把你埋神樱树底下，天天拿符纸糊你坟头，让你永世不得超生——省得你死后还到处乱跑，惹麻烦。”
神风咧嘴笑了：“那我宁可活着挨骂。”
“明智的选择。”她终于回头，眨了眨眼，“毕竟，我还没收完你的人情。”
九条裟罗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神风问。
她没回答，而是盯着他右手——那只手正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指尖发紫。
“你中毒了。”她说。
“嗯？”神风低头一看，“哦，可能是刚才碰了点紫液，没事，我能扛。”
“你能扛个鬼。”八重神子一把抓过他的手腕，“脉象乱得像打结的绳子，还逞强？”
“那怎么办？”神风苦笑，“我现在连站都费劲。”
八重神子眯眼想了想，忽然伸手按在他肩上：“忍着点。”
下一秒，一道温和的雷流窜入体内，像热水冲过冻僵的血管。神风闷哼一声，膝盖一软，九条裟罗眼疾手快扶住他胳膊。
“好了。”八重神子收回手，“暂时压住毒性，到神社前别乱动，不然我可不管第二次。”
神风喘着气点头：“宫司大人威武，小的服了。”
“服就好。”她拍拍他脸，“再贫，下次我就用电疗。”
三人重新启程，街道渐静，只有脚步声和远处海浪声交织。神风靠在九条裟罗肩上，意识有点飘，却听见八重神子轻声说：
“下次别一个人冲进去。”
他想说“知道了”，可嘴巴刚动，一阵剧痛从指尖直冲脑门。
他低头看去——右手食指的指甲缝里，一丝暗紫色的液体，正缓缓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