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辰宴前的暗流
坤宁宫的晨雾总比别处淡些，像是被殿檐下悬着的鎏金风铃筛过，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缕若有若无的香。李燕儿坐在妆镜前时，窗纸上刚染了层薄曦，淡金色的光透过缠枝莲纹的窗棂，在镜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恰好落在她眼下那片淡淡的青黑上。
春桃正拿着柄象牙梳给她绾发，梳齿划过青丝时，带起的香不是宫中新贡的“瑞龙脑”，而是李燕儿惯用了三年的“露华浓”。这香是江南进贡的珍品，前调是清冽的梨花香，中调混着点蜜蜡的暖，尾调又沉得像陈年的墨，不张扬，却能在衣料上留足三日。春桃的动作很轻，指腹捏着一缕发丝绕上玉簪时，忍不住轻声道：“娘娘这几日都没睡好，眼下的青黑遮都遮不住，等会儿要不要再添层粉？”
李燕儿望着镜中的自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妆盒边缘——那妆盒是萧景渊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紫檀木的盒身雕着“百鸟朝凤”，盒盖内侧嵌着块小镜子，边角还镶了圈细小的珍珠。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水面的柳絮：“不必了，承宇今日要试新衣裳，瞧见我浓妆，该问我是不是要去赴宴了。”
话刚落，内殿就传来“咚”的一声轻响，接着是承宇奶声奶气的喊：“母后！母后！我的小靴子呢？”李燕儿忍不住笑了，镜中的眉眼瞬间软下来，连带着眼下的青黑都似淡了些。她起身时，裙摆上绣的缠枝莲纹扫过凳脚，那纹样是她亲手挑的线，金线裹着银线，在晨光里闪着细弱的光。
内殿的榻上，承宇正赤着脚踩在锦褥上，小手攥着件月白色的小锦袍——那是御膳房绣娘赶了三天做的生辰礼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极小的“宇”字，针脚密得能看清丝线的纹路。他见李燕儿进来，立刻张开胳膊扑过来，小下巴抵在她膝头，仰着小脸问：“母后，今日是不是我的生辰宴呀？太傅说，生辰宴上有莲蓉酥，还有糖人呢！”
李燕儿蹲下身，将他散在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承宇的头发很软，像初生的绒毛，带着刚睡醒的暖意。她亲了亲他的发顶，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是呀，今日承宇满三岁了，要做个懂事的小殿下，不许在宴上乱跑，好不好？”
“好！”承宇脆生生地应着，小手突然攥住她的衣袖，“那母后能不能陪我一起吃莲蓉酥？上次母后说要陪我吃，结果被贤妃娘娘叫走了。”李燕儿的心猛地一揪——上次承宇念叨莲蓉酥，是半个月前，她本答应陪他用午膳，却被贤妃以“探讨宫中礼制”为由请去了长乐宫，回来时莲蓉酥都凉透了，承宇抱着空盘子坐在榻上，眼圈红红的，却没敢哭。
她握紧儿子的小手，指尖能摸到他掌心细细的纹路：“这次母后一定陪承宇吃，谁来请都不去。”承宇立刻笑了，露出两颗刚长齐的小虎牙，转身就去够榻上的小靴子，结果脚一滑，差点摔在榻边。李燕儿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无奈地叹道：“慢些，没人跟你抢。”
正说着，殿外传来小禄子尖细的通传声，隔着层帘幕，声音却听得真切：“皇后娘娘，刘嫔娘娘遣人送了‘长命锁’来，说是给殿下添福。”李燕儿的动作顿了顿——刘嫔，这个名字她只在半月前的宫妃册上见过。刘嫔，祖籍江南，父亲是个从七品的县丞，家世在后宫里排得末流，却因一双“眼尾带露”的杏眼，得了萧景渊一次临幸，位份只封了“嫔”。
这些天来，刘嫔从未主动递过牌子求见，也没送过任何东西，如今突然在承宇生辰前送长命锁，倒有些反常。李燕儿抬手拢了拢鬓发，声音平静：“呈进来。”
进来的是个小宫女，穿着青绿色的宫装，梳着双丫髻，手里捧着个描金锦盒。那锦盒是寻常的贡品样式，盒身绣着“福寿”纹样，边角却有些磨损，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小宫女走到殿中，屈膝行礼时，李燕儿注意到她的指尖有些泛红，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淡绿色的粉末——那颜色，倒像是江南特有的“青黛”。
春桃上前接过锦盒，刚掀开盒盖，一股淡淡的香气就飘了过来。李燕儿的指尖瞬间顿住——锁是赤金裹着羊脂玉，玉质温润，在晨光里透着暖白，上面刻着“福寿绵长”四个字，字体娟秀，倒像是女子亲手刻的。可那锁扣的缝隙里，却飘出一缕极淡的异香，不是金器的冷香，也不是玉石的清润，而是像被水浸过的苦杏仁，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涩味。
这味道，她在“多子系统”的资料库《宫闱毒志》里见过——“落胎香”，前朝后宫用来暗害妃嫔的阴私手段，气味极淡，混在其他香料里几乎闻不出来，却能通过皮肤接触渗入体内，降低女子受孕概率，若是孕妇接触，还会导致胎像不稳。这东西早在十年前就被列入《宫禁毒物名录》，寻常医女都未必认得，刘嫔一个低位份妃嫔，怎么会有？
李燕儿的指尖压在锦盒边缘，指腹冰凉，声音却轻得像落雪：“替我谢过刘嫔，就说这锁做得精致，很合我心意，等承宇生辰宴后，我会让他亲自戴着谢恩。”
小宫女应声退下时，脚步有些慌乱，转身时差点撞到门框。李燕儿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立刻对春桃道：“去查这个小宫女——她是刘嫔宫里的谁，今日从储秀宫到永安宫走了哪条路，路上碰过哪些人，都要记清楚，尤其是她指甲缝里的青黛，查清楚是哪里来的。”
春桃脸色一凛，立刻应声：“是，娘娘。”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连裙角扫过门槛都没在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承宇拿着长命锁把玩的声音。他把锁举到眼前，对着晨光看了看，奶声奶气地问：“母后，这锁好漂亮，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呀？”
李燕儿蹲下身，从他手里拿过长命锁，指尖避开锁扣的缝隙，轻轻摩挲着玉面上的纹路——那玉质确实好，触手温润，可她总觉得那温润里藏着点寒意。她将锁放回锦盒，盖好盖子，然后把承宇抱进怀里：“这是刘嫔娘娘送的祝福，希望承宇能长命百岁，平安顺遂。不过这锁现在还不能戴，等母后让工匠再打磨一下，去掉上面的毛刺，再给承宇戴，好不好？”
承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靠在她颈窝，吐息里带着股淡淡的蜜梨香——那是她每日用空间灵泉兑温水给承宇润口的缘故。空间里面的灵泉，泉水不仅能滋养身体，还能淡化毒素，承宇自出生起就喝灵泉水，身体比同龄的孩子结实得多，连风寒都很少犯。
李燕儿抱着儿子，心里默念着进入空间，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空间系统面板——淡蓝色的光在眼底晃了晃，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当前积分：1200，已解锁功能：空间检测（Lv.2）、灵泉滋养（Lv.1）、药田种植（Lv.1）、武器库（Lv.1）】。她之前用积分兑换过“空间检测”，能检测出物品是否含有毒素，此刻看着锦盒，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触发空间检测。”
面板瞬间跳出刺目的红光，连带着她的手腕都震了震，一行黑色的字在红光里格外醒目：【检测到物品：赤金长命锁，附属物：落胎香（稀释版），毒性：接触后72小时内，母体受孕概率降低90%，幼童接触无显性伤害，持续时效：3日】。
李燕儿的指尖瞬间凉透了，连抱着承宇的手臂都有些发颤。落胎香是稀释版，说明刘嫔不想立刻闹出人命，只是想悄悄断了她再孕的可能。
更让她疑惑的是，刘嫔一个低位份的妃嫔，连永安宫的门槛都没踏过三次，怎么会知道“落胎香”这种冷门毒物？这东西不是寻常商铺能买到的，就算是西域商人，也只敢私下卖给熟悉的人，刘嫔一个从七品县丞的女儿，怎么会有渠道弄到？
李燕儿将承宇放在榻上，看着他拿着拨浪鼓玩耍，心底突然漫开一股戾气——承宇是她在这深宫里的牵挂，是她用半条命换来的孩子，谁要是敢动承宇，谁要是敢断她的子嗣，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对方付出血的代价，哪怕是株连三族，她也绝不手软。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晨雾已经散了，阳光洒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上，将树叶照得透亮。那株梧桐树是永安宫的老物件，已有百年树龄，树干粗壮，枝繁叶茂，每年夏天都会结满梧桐籽。承宇刚学会走路时，还在树下摔过一跤，哭得惊天动地，萧景渊当时正在批奏折，听到哭声立刻放下朱笔跑过来，抱着承宇哄了半个时辰，还特意让人在树下铺了层厚厚的绒毯。
想起萧景渊，李燕儿的心底软了些。这三年来，萧景渊待她算不上极致的宠爱，却也处处透着维护——她刚穿越过来时，丽贵妃联合几位高位份妃嫔刁难她，萧景渊直接将丽贵妃禁足了半月；承宇周岁时，有宫妃故意在辅食里加了不易消化的莲子，萧景渊得知后，当场就将那宫妃降了位份，贬去了冷宫。
只是，帝王的心思向来难测。
正想着，殿外传来春桃的脚步声，她的声音带着点急促：“娘娘，查到了！”
李燕儿转身看向她，见春桃脸色有些发白，手里还拿着张纸条。春桃走到殿中，将纸条递过来：“那小宫女叫翠儿，是刘嫔的陪嫁丫鬟，从小跟着刘嫔长大。今日她从储秀宫出来后，没走正门，而是绕到了西北角的偏门，在那里见了个穿灰衣的男子，那男子给了她一个小包裹，她接过包裹后才来的永安宫。另外，她指甲缝里的青黛，是江南苏州产的‘烟雨黛’，只有苏州的‘凝香阁’才卖，而刘嫔的母亲，上个月刚从苏州来了趟京城，住在城外的客栈里。”
李燕儿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是春桃的，娟秀工整，把翠儿的行踪写得清清楚楚。她的指尖划过“穿灰衣的男子”几个字，眉头皱得更紧了——储秀宫西北角的偏门很少有人走，平日里只有洒扫的宫女太监才会经过，刘嫔让翠儿在那里见人，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那灰衣男子是谁？是刘嫔母亲派来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再去查那灰衣男子的身份，”李燕儿的声音冷了些，“还有刘嫔母亲在京城的行踪，她住在哪家客栈，见了哪些人，花了多少钱，都要查清楚，不许遗漏任何细节。”
“是，娘娘。”春桃刚要转身，就听到殿外传来小太监的通报：“皇后娘娘，御膳房的总管求见，说是来请娘娘定殿下生辰宴的菜单。”
李燕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戾气，对着镜中的自己理了理鬓发——眼下不是动怒的时候，承宇的生辰宴在即，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常，否则只会打草惊蛇。她对春桃道：“你先去查，有消息立刻汇报，御膳房那边我去应付。”
春桃应声退下后，李燕儿走到殿外，御膳房的总管正站在廊下，手里捧着个明黄色的折子，见她出来，立刻躬身行礼：“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李燕儿抬手让他起身，声音平静：“菜单定得怎么样了？承宇年纪小，不能吃太油腻的，你把油腻的菜式都换成清淡些的，另外，他喜欢吃莲蓉酥和糖蒸酥酪，宴上多准备些。”
总管连忙应道：“是，奴才都记下来了，另外，陛下特意吩咐，要在宴上摆上西域进贡的‘葡萄酿’，说是给娘娘和各位妃嫔助兴。”
李燕儿点点头，目光落在总管身后的食盒上——那食盒是御膳房专用的，红漆描金，上面刻着“御膳”二字。她随口问道：“这食盒里装的是什么？”
总管连忙道：“回娘娘，是奴才特意给殿下做的‘麒麟送子’糕点，让娘娘先尝尝，若是不合口味，奴才再让人改。”
李燕儿让春桃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块巴掌大的糕点，用面粉做成麒麟的形状，身上裹着金粉，嘴里还衔着个小娃娃，做得栩栩如生。她拿起银签，挑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口感松软，甜而不腻，确实是承宇喜欢的口味。
她对总管道：“做得很好，就按这个口味准备，另外，宴上的餐具都要用银器，尤其是给承宇用的，必须仔细检查，不能有任何差错。”
总管连忙应道：“是，奴才明白，一定仔细检查，绝不让殿下受委屈。”
送走总管后，李燕儿回到殿内，看着桌上的“麒麟送子”糕点，却没了胃口。她再次触发“空间检测”，对着食盒和糕点扫了一遍，面板上显示【无毒素】，这才松了口气。
承宇见她回来，立刻跑过来，抱着她的腿问：“母后，是不是可以吃莲蓉酥了？我闻着好香呀。”李燕儿弯腰抱起他，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先吃这个，莲蓉酥等生辰宴上再吃，好不好？”
承宇点点头，拿起一小块糕点放进嘴里，吃得满脸都是碎屑。李燕儿笑着给他擦了擦脸，指尖却再次划过系统面板——【当前积分：1200】，距离解锁“育子殿”还需要800积分，而“育子殿”里有能提升孩子体质和智慧的道具，她必须尽快攒够积分。
就在这时，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一条新的提示：【日常任务更新：【生辰宴筹备】，任务要求：确保承宇生辰宴顺利进行，无任何意外发生，任务奖励：积分+300，灵泉滋养（Lv.2）解锁碎片*1】。
李燕儿的眼睛亮了亮——300积分，加上之前的1200，就有1500了，再完成几个任务，就能凑够2000积分解锁“育子殿”。她立刻点击“接受任务”，淡蓝色的光在面板上闪了闪，然后消失不见。
她抱着承宇，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阳光越来越暖，心底却清楚——刘嫔的毒计只是个开始，这深宫里的暗流，远比她想象的更汹涌。但她不会怕，有系统在，有灵泉在，还有萧景渊的维护，她一定能护好承宇，护好自己，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让那些想害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承宇吃完糕点，靠在她怀里睡着了，小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李燕儿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落在桌上的描金锦盒上——那里面装的不仅是长命锁，更是刘嫔的野心和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