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无形烽烟
“聆风”中心内,气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不再是单一的“滴滴答答”声,而是多种频率信号交织成的嘈杂乐章,其中夹杂着操作员急促的汇报和参谋人员在海图前低声而快速的讨论。
陈念恩眼中布满血丝,却毫无倦意,紧盯着主控台上不断刷新的信号瀑布流。“执政,东乡主力舰队信号强度持续增加,其先遣侦察舰只已逼近旅顺口外八十海里。他们这次学乖了,通讯加密等级提高,且频繁变换频率,我们的破译难度加大。”
他指向另一块显示板:“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这支偏师。他们保持了极高的无线电静默,我们只能通过‘深渊三号’断续传来的被动声呐信号,以及其偶尔与主力舰队进行极短促、加密级别最高的通讯来确认其存在和大致方位。目前判断,他们正利用朝鲜半岛西海岸的复杂水文和我们的侦察盲区,进行隐蔽机动。”
高岩站在巨大的海图前,看着那支代表日军偏师、若隐若现的红色虚线箭头,它像一条毒蛇,潜行于深水之下,意图不明。“能不能大致判断出他们的目标区间?”
陈念恩与几名负责信号分析的军官低声交换意见后,转身回答:“综合航向、速度以及其刻意规避我方主要侦察线路的行为模式分析,其登陆目标大概率在辽东半岛中北部,盖州至营口旧港一线。这一带海岸线相对平直,防御工事相较于旅顺、大连更为稀疏,且深入此地,可有效切断我辽南主力与后方的部分联系。”
“盖州……营口……”高岩低声重复,目光锐利。这里是他们起家之地,也是相对的内线,若被日军插入一刀,虽不至致命,却也足够恶心,并能极大牵制其兵力。
“命令‘深渊三号’,保持距离,持续监视,不必冒险攻击。旅顺方面,按预定方案,示敌以强,把所有岸防炮的‘眼睛’都给我擦亮,让东乡以为我们要在这里与他决战。”高岩下令,随即看向王奎,“通知辽南前指,启动‘铁砧’预案。命令陈雨顺的‘磐石团’配属一个炮兵连,即刻向复州湾方向机动,作为战区预备队。其余各部,依托既设防线,严防死守。同时,动员盖州、熊岳城至营口一线的所有民兵和公安部队,执行‘坚壁清野’,将沿海五里内所有村民、粮秣强制内迁,水井投毒不便,但必须严密看守或暂时封填。”
“是!”王奎立刻记录并转身传达命令。
高岩又看向陈念恩:“我们的‘蜂鸟’电台,能否下放到营连一级,尤其是在可能被登陆的区域?”
“目前主力团和独立营已基本配齐,‘磐石’这样的精锐团甚至配备到了主要步兵连。但更基层的单位和民兵,还无法全面覆盖。”陈念恩回答。
“优先保障陈雨顺的预备队和可能成为‘铁砧’的沿海警戒部队。”高岩决断道,“我要确保在发现敌踪的第一时间,命令能直达执行者,情报能迅速回传!”
第二节:金融暗战与内部淬火
青岛,行政总署会议室内,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同样在进行。
财政总长唐绍仪指着墙上新贴出的“辽南银元券兑银洋汇率走势图”,原本向下的曲线终于变得平缓,甚至在近两日出现了微弱的反弹。“执政,公开金库储备、发行土地债券以及舆论宣传的组合拳,初步稳住了市场信心。天津、上海市场的恶意抛售行为有所收敛,晋商内部也出现了分歧。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们动用了大量贵金属储备来稳定币值,这对我们即将到来的大规模军事行动的后勤保障,构成了潜在压力。”
“无妨。”高岩语气沉稳,“贵金属是压舱石,关键时刻不用,留着生锈吗?军事开支,我会让总参谋部重新核算,优先保障弹药、燃料和官兵粮饷。其他非必要项目,能缓则缓。同时,我们的‘土地清丈’必须加快,清丈完成的土地,立刻进行评估,作为发行更多建设债券或直接向农民发放农业贷款的依据,盘活资产。”
他看向内卫府负责人赵三槐:“你们那边,‘淬火’行动进展如何?”
赵三槐站起身,面容冷峻:“回执政,借着整顿金融秩序和备战的机会,内卫府联合军政执法处,在青岛、登州、旅顺三地同时行动,已秘密逮捕并审讯了二十七名涉嫌与晋商勾结、倒卖军需物资、或与北京伪朝及日本间谍有牵连的官员、商人。其中,包括一名原清廷留用的道台,两名负责港口仓储的协理,以及三名与上海洋行往来密切的买办。初步审讯结果……触目惊心。”
他递上一份名单和简要罪证:“有人利用职权,克扣士兵冬衣款项;有人向外界泄露我军工厂的生产进度;还有人试图在银元券贬值时,大量套购物资,扰乱市场。如何处置,请执政示下。”
高岩接过名单,扫了一眼,眼神没有丝毫波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法。证据确凿者,不必等待繁琐程序,由内卫府与军政法庭联合审理,三日内公示罪状,明正典刑!要用这些人的脑袋,告诉所有人,背叛华夏革新事业、发国难财的下场只有一个!”
“是!”赵三槐眼中寒光一闪,躬身领命。这股雷霆手段,旨在彻底净化内部环境,确保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后方不会起火。
第三节:技术壁垒与南洋星火
高岩的马车驶入戒备森严的“探空坊”新厂区。李德明早已等候在测试场,一门经过改进的“高射一号乙型”火炮昂首指向天空。
“执政,根据德国顾问的建议,我们改进了炮闩结构和驻退装置,射速略有提升。但最关键的引信问题……”李德明指着旁边一排不同型号的炮弹,“机械引信可靠性依旧只有六成,我们自研的火药延时引信,对空射击时受风速、弹道影响太大,命中率……惨不忍睹。目前看来,想靠它精准击落敌军的侦察飞艇,难度极大。”
高岩看着那指向苍穹的炮管,沉默片刻。技术上的鸿沟,并非一朝一夕能够跨越。“不能精准击落,那就干扰、驱离。能不能设计一种弹药,不需要直接命中,能在飞艇附近空爆,形成大片破片杀伤区或者强烈的冲击波?”
李德明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思索:“这……需要对引信和弹体结构进行更大改动,或许可以尝试……加装预制破片套筒,调整装药……但这需要时间和大量试验。”
“那就去试!我们没有时间等待完美方案,先用不完美的方案顶上去!”高岩斩钉截铁,“在旅顺、大连、青岛的飞艇库和主要电台、造船厂周围,立即部署现有的高射炮,哪怕只有威慑作用,也不能让敌人的飞艇在我们头顶肆无忌惮!”
离开“探空坊”,高岩又来到了蓝海造船所。干船坞内,“飞电”号的舾装工作正在日夜不停地赶工。德国总工程师施密特表示,他们已经尽可能压缩流程,但确保战舰基本安全性和战斗力的核心测试无法跳过,最快也还需要二十天。
“二十天……东乡不会给我们二十天。”高岩心中明了。他只能寄希望于岸防体系和神秘的水下力量。
傍晚,高岩收到了赵三槐带来的关于“星火计划”的最新密报。南洋方面,联络员已成功接触槟城几位颇有影响力的侨领,对方对“华夏革新”表现出浓厚兴趣,但态度谨慎,表示需要看到军政府更“稳固”的迹象和更明确的商业合作条款,才愿意提供实质性支持。而在两广,通过谭汝纶的暗中运作,又有两名江南制造局的年轻工程师,借口探亲,悄然北上投奔。
第四节:山雨欲来
夜色笼罩胶州湾,总参谋部作战室内灯火通明。最新的情报碎片不断汇拢:
——“深渊三号”报告,日军偏师运兵船队已消失在辽东近岸的复杂航道中,最后一次信号捕捉显示其航向微调,更偏向盖州以南。
——旅顺前线观察哨报告,日军主力舰队先头巡洋舰已开始对沿岸进行试探性炮击。
——内卫府在营口旧港破获一个试图为日军登陆指引信号的小型间谍网,成员三人,均为本地溃兵与流氓,已处决。
——陈雨顺报告,“磐石团”已抵达复州预定区域,并派出多个侦察分队前出至海岸线。
高岩站在沙盘前,将最后几面代表己方部队的蓝色小旗,插在了盖州、熊岳城几个关键节点的后方。整个辽南沿海,仿佛一张拉满的弓,箭在弦上。
王奎低声道:“执政,一切已按预案部署完毕。各部均已进入指定位置。只等日本人……踩进来了。”
高岩点了点头,目光从沙盘移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海风呼啸,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系统提示:综合应对措施生效。内部整合度提升,技术瓶颈尝试突破,军事部署完成。“砺刃”效果达成:部队士气+5%,防御工事稳固度+8%。警告:敌军主力即将进入接触范围,高风险战斗即将触发。】
系统的提示确认了战前的准备已做到极致。高岩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钢铁、海腥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刃已磨利,只待饮血。这场由他主导的、关乎华夏革新命运的反登陆作战,即将拉开血腥的序幕。他能否将这柄精心磨砺的利刃,精准地刺入敌人的心脏?答案,就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