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蓝海造船所,最深处的秘密船坞。
巨大的舰体骨架在无数电弧光中若隐若现,那是“扬威”级三号舰“震海”号的龙骨。与之前两艘姊妹舰建造时充斥着的摸索与谨慎不同,此刻的船坞里弥漫着一种高效而自信的气氛。主导现场施工的,除了共和国自己的工程师,还有几位新面孔——他们穿着略显陈旧但浆洗得笔挺的德意志式工装,神情专注,口令短促而精准。
为首的是前德意志帝国海军造船总局的资深工程师,奥托·冯·施特里克。他此刻正指着一段刚刚吊装完成的舰体结构,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对身边的共和国年轻工程师们讲解:“这里!力传导的节点!你们原来的加强筋布局是教科书式的,但忽略了焊接处残余应力的长期影响。按照我的计算,增加这百分之十五的交叉支撑,在承受极端海况和炮火冲击时,结构疲劳寿命可以延长三倍以上!”
年轻的共和国工程师们飞快地记录着,眼神中充满了汲取新知的渴望。仅仅几个月前,这个导致“奋武”号不得不返工加固的结构隐患,还困扰着整个设计团队。
一、 “钥匙”与“锁”
类似的情景,正在共和国各大核心工业基地上演。
鞍山钢铁公司,新高炉前。一位名叫汉斯·穆勒的前克虏伯冶金专家,正指着刚刚取样、尚带余温的钢锭,对围拢的技术人员激动地说:“看这个晶相!问题不在矿石,在于你们脱硫脱磷的时机和温度控制曲线!必须在铁水处于……” 他报出一连串精确的数据,“……这个特定活跃状态时,一次性加入足量的复合溶剂,而不是分次少量添加!这就像炒菜,火候和时机才是关键!”
困扰共和国钢铁业许久的高品质装甲钢合格率问题,随着穆勒带来的这套经过千锤百炼的“火候秘诀”,迎刃而解。合格的装甲钢板开始稳定产出,不仅满足了“震海”舰的需求,更为下一代计划中的更大吨位主力舰,奠定了材料基础。
奉天重炮厂,新落成的重型机加工车间。从莱茵金属来的机械大师卡尔·鲍曼,正亲自调试着一台刚刚运抵、被拆成零件状态的大型深孔钻床。共和国的技师们围在一旁,如同观摩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精度,不仅仅是机器本身的精度。”鲍曼一边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抚着光滑的导轨,一边说道,“是环境温度的控制,是地基的稳定性,是刀具每次进给时冷却液的流量和压力,甚至是操作工呼吸的节奏!所有这些细节,共同构成了‘精度’。” 在他的指导下,原本加工305毫米主炮管时始终无法稳定控制的内膛光洁度和直线度问题,得到了显着改善。
这些德意志工程师和技术专家,就像一把把特制的“钥匙”,精准地插入了共和国工业体系中那些被卡住已久的“锁孔”。他们带来的,并非全是惊天动地的的全新理论,更多是数十年工业化积累下的宝贵经验、严谨到极致的数据化工艺流程、以及对现有设备潜力挖掘到极致的“Know-how”(技术诀窍)。
二、 体系的跃升:从“能造”到“精造”
量变引发质变。随着一个个具体技术瓶颈的突破,共和国的整个工业体系,开始发生深刻的化学反应。
动力之心: 上海动力机械厂,在吸收了来自mAN和奔驰的柴油机专家团队后,不仅迅速吃透了之前引进的中速柴油机技术,更在其基础上,结合共和国自身在材料(得益于穆勒的炼钢技术)和加工精度(得益于鲍曼等人的工艺控制)上的进步,成功试制出功率更大、油耗更低、可靠性更高的新一代船用柴油机原型机。这为共和国未来建造更长续航力的潜艇和大型辅助舰艇,提供了强劲的“中国心”。
天空之翼: 在南京飞机制造厂,几位来自福克和容克的空气动力学专家与结构工程师,与共和国自己的设计团队一起,对“隼式”战斗机进行了全面的“体检”和优化。通过修改机翼剖面形状、优化机身桁架结构、减重数百公斤,使得“隼式”的爬升率和机动性有了显着提升。同时,基于德意志在液冷发动机方面的深厚底蕴,一款功率更大的V型液冷发动机项目也正式立项,标志着共和国开始向高性能航空发动机领域发起冲击。
通信神经: 陈念恩领导的无线电研究所,在吸纳了数位来自德律风根和西门子的通讯工程师后,研发进度大大加快。更小巧、更稳定、抗干扰能力更强的军用和民用无线电设备开始走下生产线。一套覆盖主要城市和军事基地的无线电广播网也开始筹建,信息的传递速度即将发生革命性的变化。
三、 融合与生根
技术的引进并非一帆风顺。初期的蜜月期过后,文化、观念和管理上的冲突开始显现。
德意志工程师的刻板、严谨甚至有些固执的工作方式,与部分共和国技术人员更注重灵活变通的习惯产生了摩擦。一方要求毫厘不差地执行工艺文件,另一方则认为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适当调整”。一些德意志专家对共和国工厂初期相对粗放的管理和部分工人尚不够规范的操作习惯感到不满。
高岩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指示工业发展总署和各大企业:“必须尊重专家的意见,学习他们的严谨!但同时,也要让他们理解我们的国情和现实条件。要建立有效的沟通机制,不是谁服从谁,而是要将他们的‘规范’与我们的‘活力’结合起来,形成我们自己的、更高效的新模式!”
为此,企业普遍设立了“技术融合办公室”,定期组织中外技术人员座谈,交流思想,解决分歧。同时,大规模选派优秀的共和国青年技术人员,给德意志专家当助手,“师带徒”,不仅要学技术,更要学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职业精神。
另一方面,共和国也给予了这些远道而来的专家极高的礼遇和优厚的生活待遇,专门修建了标准化的专家公寓,设立外文学校和俱乐部,解决他们子女教育和文化生活的需求,极大地增强了他们的归属感和工作热情。
四、 血脉新生
一年后,青岛军港。
“震海”号战列巡洋舰正在进行最后的舾装。与“扬威”号相比,它的舰体线条更加流畅,焊接质量无可挑剔,核心区域的装甲厚度在未增加总重量的情况下得到了有效加强。其计划安装的主炮,也因加工精度的提升,预计射程和精度将超越前型。
高岩在奥托·冯·施特里克等人的陪同下,登舰视察。他仔细抚摸着光洁坚实的舰体,感受着那冰冷钢铁下所蕴含的新生力量。
“施特里克先生,还有各位专家,”高岩转过身,对着这群为共和国工业注入新鲜血液的德意志工程师们,郑重地说道,“你们带来的,不仅仅是技术。你们帮助我们,打通了工业的‘任督二脉’。现在,这条血脉已经初步贯通,并且开始有力地搏动。”
奥托·冯·施特里克微微躬身:“总统先生,是您和您的国家,给了我们继续实现价值的机会。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活力与希望的年轻巨人。能参与这个过程,是我们的荣幸。”
高岩望向远方海天一色的地平线,心中豪情涌动。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这条艰难却必经的道路,因为这群日耳曼“钥匙”的到来,而被大大缩短。共和国的工业巨轮,在注入了这强劲的“德意志血脉”后,不仅解决了眼前的梗阻,更获得了向着更高、更远目标前进的澎湃动力。
工业血脉已通,筋骨已然强健。接下来,便是将这力量,转化为足以震慑寰宇的雷霆与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