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持续不断地冲击着耳膜,舷窗外是飞速掠过的、如同褪色照片般灰败的大地。沈厌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着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她能感觉到对面那名风衣人(代号似乎是“白鸦”?她隐约听到士兵这样称呼他\/她)偶尔投来的、不带任何温度的审视目光,也能感觉到身旁两名士兵肌肉时刻紧绷的警惕。
“观察者”的基地会是什么样子?一个戒备森严的军事堡垒?还是一个隐藏在地下的高科技研究所?厉霆渊是否在那里?等待她的,是细致的盘问,还是直接送上实验台?
无数疑问和担忧在脑海中盘旋,但沈厌强迫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静。现在任何一丝慌乱,都可能被对方解读为心虚或威胁。
飞行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直升机开始降低高度。沈厌透过舷窗向下望去,下方是一片连绵的、植被异常茂密的山丘地带,与沿途所见的荒芜形成鲜明对比。在山丘的环绕中,隐约可见一些低矮的、涂着迷彩伪装的建筑轮廓,巧妙地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不靠近极难发现。
直升机没有直接降落在地面,而是悬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山体崖壁前。紧接着,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崖壁上的一块巨大岩体竟然缓缓向内滑动,露出了一个灯火通明的、足以容纳直升机的巨大洞口!
这是一个隐藏在山体内部的基地!
直升机平稳地飞入洞内,身后的岩壁再次无声合拢,将外界彻底隔绝。洞内是一个巨大的升降平台,直升机降落后,平台开始缓缓下沉,仿佛进入山腹深处。
沈厌心中暗惊。这种规模和隐蔽性的基地,绝非末世后短时间内能够建成。“观察者”组织的底蕴和准备,远超她的想象。
升降平台下降了数十米后停下。舱门打开,眼前是一条宽阔、明亮、充满未来科技感的金属通道。空气经过过滤,带着一丝清凉。几名穿着白色制服、看似研究人员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在一旁,他们看向沈厌的目光充满了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欲。
“白鸦”率先走下直升机,对为首的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研究员点了点头:“目标‘钥匙’已送达,生命体征稳定,但有外伤。交给你们了。”
“明白,白鸦长官。”中年研究员恭敬回应,然后转向沈厌,脸上挤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沈厌小姐,欢迎来到第七区观察站。请跟我们来,我们需要为你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和消毒。”
他们知道她的名字!沈厌心中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她沉默地跟着研究人员走向通道深处,两名灰色作战服的士兵依旧紧随其后。
通道两旁是无数紧闭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复杂的电子锁。偶尔有穿着不同制服的人员匆匆走过,看到他们这一行,都会投来或好奇或敬畏的目光。整个基地安静得可怕,只有脚步声和某种低沉的设备运行嗡鸣声。
他们来到一个标有“医疗中心”的区域。里面是各种沈厌从未见过的先进医疗设备,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研究人员要求沈厌换上无菌服,然后开始了一系列繁琐的检查:抽血、扫描、体能测试、神经反应评估……甚至还有对她脚踝旧伤的详细检查和专业处理。
整个过程,研究人员的态度专业而冷淡,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实验标本。他们的问题也大多围绕她的身体状况、末世后的经历(沈厌只选择了部分无关紧要的信息透露),以及……是否有过任何“异常感觉”或“特殊经历”。
沈厌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绝口不提异能空间的事。她注意到,在某个类似核磁共振的扫描设备中,当扫描到她头部和腹部区域时,设备的指示灯出现了几次异常的闪烁,引得研究人员低声交谈了几句,看向她的眼神更加炽热。
检查持续了数个小时。结束后,她被带到一间类似宿舍的单人房间。房间不大,但有独立的卫生间,干净整洁,甚至还有一套干净的换洗衣物。食物和水也由专人送来,是标准化的营养餐,味道一般,但热量充足。
“请在这里休息。没有允许,请不要随意离开房间。白鸦长官晚些时候可能会见你。”研究人员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房门自动关上,传来电子锁闭合的声音。
沈厌独自坐在房间里,感受着这片死寂的“安全”。这里没有丧尸的威胁,没有饥寒交迫,但却有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她像一只被圈养起来的稀有动物,被观察,被研究。
她尝试感应了一下异能空间。令她不安的是,在这个深入地下、似乎被某种特殊力场笼罩的基地里,她与空间的联系变得异常微弱和滞涩,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消失了,空间回响也微不可察。
是基地的屏蔽效果?还是“观察者”对她做了什么?
这种失去最大依仗的感觉,比面对丧尸更加让她心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回忆进入基地后看到的每一个细节,听到的每一句话。第七区观察站……白鸦……他们对“钥匙”的重视……以及扫描时的异常反应……
“观察者”显然对“钥匙”的能量特性有深入的了解,他们似乎更倾向于“保护”和“研究”,而非“收割者”的“利用”和“毁灭”。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是朋友。父亲与他们的关联,厉霆渊暧昧的态度,都表明这个组织内部可能也存在复杂的派系和目的。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无声地滑开了。
站在门外的,正是“白鸦”。他\/她已经换下了风衣,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灰色制服,更显得身形挺拔,气质冷峻。
“沈厌小姐,”白鸦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我们需要谈一谈。关于你的身份,关于‘钥匙’,以及……你父亲,沈知远博士的一些往事。”
沈厌的心猛地一跳!终于要触及核心了吗?
她站起身,迎向白鸦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谈判,或者说,审讯,即将开始。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在这场智力与意志的较量中,为自己争取最大的生机和……真相的碎片。
她跟随白鸦走出房间,走向基地更深、更隐秘的区域。走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如同走向未知命运的囚徒与引路人。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拐角时,沈厌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旁边一条岔路的尽头,有一个熟悉的、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被两名研究人员模样的人陪同着,走向另一个方向。
那个背影……好像是厉霆渊?!
他还活着?!而且,似乎行动自如?!
沈厌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但她不敢表露分毫,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继续跟着白鸦前行。
厉霆渊的出现,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他到底是俘虏,是合作者,还是……别的什么?
这个观察者基地,隐藏的秘密,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多。而她的到来,或许正是打破某种平衡的关键。
在与白鸦的谈话开始前,沈厌悄悄集中起残存的精神力,尝试着向那片滞涩的异能空间深处,发送了一个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如同在深海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她在呼唤,也在试探。
几乎在同时,她感觉到空间最深处,那枚从护林站外捡到的、属于厉霆渊的奇特金属纽扣,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错觉,还是……回应?
沈厌的指尖微微蜷缩,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这场博弈,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