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砸下来,旧港码头的铁板在滚滚雷声里嗡嗡发颤。陆沉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肩胛处的伤口往外涌着暗红的血,混着雨水在锈蚀的铁板上蜿蜒,像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触目惊心。
林溪 “扑通” 一声跪在他身旁,手指死死按在伤口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可那温热的血液还是从指缝间不断溢出,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沉的体温正被冰冷的雨水一点点抽走,心里急得像被火燎。
“撑住…… 你给我撑住!” 她的声音在狂风暴雨里碎成了渣,刚出口就被集装箱缝隙里呼啸而过的风声吞没,连自己都快听不清。
黎琛就站在三步开外,手里那柄淬毒的利刃还在往下滴着幽蓝色的黏液。那是 “深渊之眼” 特制的神经毒素,混了 “守望者” 污染源的提取物,只要沾上一点,短时间内就能侵蚀人的意志和肉体,狠得不留余地。他优雅地甩了甩刀刃,雨水冲掉了上面的血污,却洗不掉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腐败的味道,呛得人恶心。
“真是让人佩服的感人啊,陆少爷。” 黎琛的嗓音带着种近乎吟诵的腔调,跟在舞台上念台词似的,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为了一个‘钥匙’,连命都不要了?还是说…… 你早就被这女人的共感能力污染了心智,成了她的傀儡?”
林溪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淌,模糊了她的视线,却盖不住眼底翻涌的恨意。她的共感能力在极致的情绪波动下彻底失控,不用刻意去聚焦,就精准捕捉到了黎琛意识深处那股扭曲的兴奋 —— 他把杀戮当成了艺术,享受着掌控他人生命的快感,还夹杂着对 “深渊之眼” 这个组织的狂热信仰,病态得令人发指。
陆沉艰难地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浑身发抖。毒素带来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他想推开林溪,让她赶紧跑,可喉咙里只能挤出断断续续的字句:“走…… 他想要的是……”
“想要的是你!” 黎琛不耐烦地打断他,往前踏出一步,靴底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共鸣者’的脑波是稳定通道的最佳媒介,我们找你找了多久,你以为你能躲得掉?至于你,陆沉 ——” 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一个被家族抛弃的残次品,今天正好用来祭旗,也算没白活一场。”
话音刚落,黎琛的身形突然动了!那柄淬毒的利刃划破雨幕,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刺林溪的咽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林溪眼睁睁看着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脑海里却突然炸开无数碎片 —— 陆沉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老 K 录音里惊恐的嘶吼、“星尘号” 受难者沉入深海前绝望的眼神…… 还有陆沉刚才濒死之际,用尽最后力气在她耳边说的那句 “我爱你”。
“不 ——!”
她没来得及张口,一声无形的尖啸却以她为中心轰然爆发!
那不是普通的声音,而是情绪的洪流。旧港码头这百年来积累的所有绝望、愤怒和恐惧 —— 被老板抛弃的工人的怨念、出海后再也没能回来的渔民的哀嚎、被 “深渊之眼” 抓来当实验体、在解剖台上痛苦挣扎的人的绝望 —— 所有被这个组织碾碎的痛苦,在这一刻被她的共感能力强行抽取、压缩、凝聚!空气中隐隐浮现出瓷器裂纹般的幽蓝色纹路,以肉眼难辨的频率剧烈震颤着。
黎琛的刀锋在距离林溪咽喉只有寸许的地方猛地顿住!他脸上那副从容不迫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难以忍受的痛苦。那柄锋利的淬毒利刃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也往前挪不动分毫!
“你…… 怎么可能……” 黎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双手死死捂住突然剧痛的头部。他的视野开始扭曲,集装箱的阴影在他眼里变成了一条条蠕动的触须,耳边的雨声也变成了无数溺亡者的哀鸣 —— 林溪把刚才汇聚的所有痛苦情绪,一股脑地灌入了他的意识!
这是共感能力的质变!
不再是被动地接收他人的情绪,而是主动地与环境中的情绪共鸣;不再只是轻微干扰感官,而是直接攻击人的精神!
林溪缓缓地站了起来,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血和泪,眼中那裂纹状的蓝光像破碎的瓷器般刺眼。她往前迈出一步,黎琛就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完全被她的气势压制。他想举起随身携带的音叉武器反击,却发现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 —— 那些被他亲手虐杀的人的恐惧,此刻正以百倍的强度反噬到他自己身上!
“你们欠下的血债……” 林溪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精神重压,仿佛能直接砸进人的心里,“今天,该偿了!”
她抬起手,指向不远处一台废弃的龙门吊。吊臂上缠绕的钢索突然无风自动,像有了生命似的,猛地抽向黎琛!这不是什么超自然的力量,而是她将环境中残留的 “恐惧钢索断裂” 的集体情绪共鸣放大,精准影响了黎琛的判断,让他误以为攻击会来自另一个方向!
黎琛狼狈地往旁边翻滚躲避,他刚才站立的地方被钢索抽出一道深深的深坑,碎石飞溅。他惊疑不定地看向林溪,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了忌惮的神色,再也不敢轻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
“撤退!” 他对着衣领内的通讯器低吼一声,又深深看了林溪一眼,眼神阴鸷,“‘钥匙’,我们还会再见的,下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残余的 “深渊之眼” 成员接到指令后,迅速钻进了集装箱组成的迷宫,很快就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满地狼藉。
雨势渐渐小了下来,豆大的雨点变成了细密的雨丝。林溪脱力地跪倒在地,过度使用能力带来的反噬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左耳突然失去了所有听觉,一片死寂;右眼的视野被瓷器裂纹般的虚影覆盖,看不清东西;鼻腔里涌出温热的血液,顺着嘴角往下流,滴在铁板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
她强撑着爬起来,艰难地挪到陆沉身边,伸手探了探他的气息,又检查了一下伤口。发现他伤口处的幽蓝色污染虽然没有消退,但蔓延的速度明显减缓了,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你听到了吗……” 她俯在陆沉耳边,声音沙哑得厉害,“我让他们付出了代价…… 至少这一次,我们没输。”
陆沉已经陷入了深度昏迷,根本无法回应她。林溪轻轻掰开他紧握的掌心,摸到了一枚冰冷的金属物 —— 那是他刚才在混乱中,从黎琛身上扯下来的项链坠子,仔细一看,是一枚刻着 “星尘号” 船徽的青铜钥匙,做工精致,透着股年代感。
远处,灯塔的光芒穿透雨幕,幽蓝色的光像是巨兽的瞳孔,在黑暗中注视着这片码头。
林溪把青铜钥匙紧紧攥在手心,钥匙的冰凉触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她小心翼翼地背起陆沉,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地走向码头深处。
她心里清楚,今天只是一个开始。“深渊之眼” 欠下的血债,绝不能就这么算了,这场复仇之路,她必须走下去,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