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那层以守秘人终极牺牲换来的短暂屏障,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冰冷的水膜。。
屏障内的空间,是超现实景象的具象化,是科技与某种无法理解的异常粗暴结合的产房。
巨大的地下穹顶高耸,视野所及,不再是粗糙的岩壁,而是覆盖着某种暗银色、仿佛具有生命般微微脉动的金属胞衣。维生舱舱体内注满了散发着微弱荧光的液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悬浮其中。那是陆沉的母亲,曾经的白大褂研究者E-07,如今成了这恐怖装置的核心部件。她的面部在荧光的映照下扭曲,无声地诉说着极致的痛苦,仅存的人性意识如同风中之烛。
林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目光扫过环绕维生舱的数台生物计算机,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流中央,一个猩红的倒计时无比刺眼——00:47:32。距离所谓的“完全降临”,仅剩不到四十八分钟。
她的“共感”能力如同受损的天线,在这里变得异常敏感且难以控制。维生舱内那股庞大、混乱、浸透绝望的痛苦意识,像无形的触手,试图将她拖入意识的漩涡。林溪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锚定自己险些失守的精神壁垒。
然而,真正的恐怖,位于维生舱的正上方。
那更像是一个空间本身的“伤口”,一个认知的奇点。最初只是一片深邃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随即,无数扭曲、冰冷的星光在其中诞生、旋转、湮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巨大“眼瞳”的轮廓。它没有生物意义上的结构,更像是由纯粹的黑暗与这些违反常理的光点构成的、象征意义上的“眼睛”。其“瞳孔”的位置,是一个缓慢旋转的、仿佛蕴含了整片星海的漩涡状星云。
这就是“深渊守望者”的本体?那只“星尘之眼”?
仅仅是“注视”着它,林溪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并非源于视觉冲击,而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排斥。她手中一直紧握的、从基地某个守卫身上缴获的战术匕首,毫无征兆地开始软化、弯曲,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揉捏,几秒钟内就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废铁,从她僵硬的指间滑落,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面上积蓄的、不知来源的少量积水,此刻违背了重力,开始沿着墙壁向上逆流,形成一道道细小的、蜿蜒的水痕。物理法则在这里正在失效,被那“巨眼”散发出的异常力场所扭曲。
不能等了!必须尝试连接陆沉的母亲,获取更多信息,找到仪式的弱点!
林溪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共感能力小心翼翼地凝聚成一道细微的“探针”,避开维生舱周围最狂暴的能量乱流,试图刺入那痛苦意识的核心,建立起哪怕只有一瞬的连接。
就在她的意识“触须”即将接触到维生舱外壳的刹那——
嗡!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至极的意志,如同亘古不化的冰川,精准地拦截了她的探针!是那只“眼睛”!它“看”到了林溪的小动作!
之前被屏障过滤掉大部分的低语,此刻骤然升级!不再是背景噪音般的絮语,而是化作了无数根冰冷、尖锐的“精神锥刺”,无视物理防御,直接贯入林溪的大脑!
“啊——!”林溪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眼前的世界瞬间分崩离析。控制台的屏幕变成流淌的色彩,幽蓝的导管化作扭曲的毒蛇,地面如同海浪般起伏。
要崩溃了……要被同化了……要变成这冰冷虚无的一部分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拖入永恒黑暗的前一秒,求生本能与在记忆回廊中承受的无数痛苦记忆产生了奇妙的共鸣。那些受害者的碎片——锅炉工的灼热与窒息,老渔民的石化与坚守,无名者的恐惧与绝望……所有的人类情感,尤其是那磅礴的、属于整个星尘号的“悲伤洪流”,在她濒临破碎的意识核心中强行汇聚,构筑成一道脆弱却坚韧的临时屏障。
那道由“守望者”发出的、意图彻底瓦解她意志的精神尖锥,猛烈地撞击在这道“悲伤洪流”构筑的堤坝上。
轰!无声的爆炸在林溪的意识深处响起。想象中的碎片四溅,她整个人如同被重锤击中,踉跄着后退数步,喉头一甜,血腥味弥漫开来。视野中的扭曲景象稍微稳定了一些,但耳鸣加剧,听力变得朦胧,血线从双侧耳廓蜿蜒流下。
然而,就在那精神尖锥与悲伤洪流碰撞、炸裂的瞬间,信息的碎片也如同飞溅的玻璃,刺入了林溪的感知。她“看”到了一些模糊却令人战栗的景象:
不是外神,不是异维度魔神……那“巨眼”的本质,是更加古老、更加庞大、更加……“自然”的东西。是星球自身循环的一部分,是远古深海洋流在亿万年间沉淀下来的、混沌的、无意识的集体“意志”,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庞大的信息与能量的集合体,原本沉睡在人类无法触及的海底深渊,如同星球的心跳之一。是人类,是“深渊之眼”的钻探,是星尘号的探索,是那些指向地脉能量的实验……像一根针,刺醒了这头沉睡的、盲目的巨兽!它本身或许并无善恶,但其存在形式与力量层级,对人类而言,就是纯粹的毁灭与污染!
她终于窥见了“深渊守望者”的一丝本质——一个被人类自身狂妄所惊醒的、远古深海洋流的冰冷意识集合体。
而此刻,维生舱中的陆沉母亲身体猛地一颤,连接她的神经束光芒暴涨,能量读数疯狂攀升。上方那巨大的“星尘之眼”似乎更加“凝实”了一分,旋转的星云瞳孔中,仿佛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针对林溪这个“干扰项”的……“聚焦”。
倒计时:00:46:18。
仪式仍在继续,而林溪,刚刚从一次认知层面的死亡边缘挣扎回来。她抹去唇角的血渍,染血的视线死死锁定那旋转的星云与痛苦的母亲。
弱点……必须找到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