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被一片黏稠的黑暗和血色的纹路所占据。
她仅存的右眼艰难地适应着光线,球形空间的穹顶变成了某种……活着的能量脉络。无数幽蓝色的能量导管,如同巨树的虬根,又或是异形生物的血管,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百米高的穹顶中心交织、盘旋。
那里,形成了一个漩涡。
一个由纯粹黑暗与冰冷构成的能量漩涡,而在漩涡的正中心,某种“东西”正在凝聚。
林溪的呼吸骤然停止,那至少不是人类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实体。它更像是一个空间的伤口,一个规则的悖论。深邃的黑暗在其中流淌,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与希望,而在那黑暗的背景之上,又有点点扭曲的、冰冷的“星光”在闪烁。那些星光并非带来指引与宁静,它们扭曲、蠕动,如同垂死的萤火虫被冻结在沥青之中,散发出一种亘古的、对生命充满恶意的漠然。
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脚下的金属网格走道发出轻微的回响,在这片巨大的球形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她不敢轻易动用3级共感,刚才开门的消耗和精神污染尚未平复,她需要时间缓冲。
但即便不主动激发能力,绝望的情绪,也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试图渗入她的意识。那是长期的囚禁、非人的改造、意识被侵蚀所带来的无边的痛苦与麻木。
所有这些黑暗与扭曲星光,共同勾勒出一只巨大无朋的“眼瞳”的轮廓。
它悬浮在那里,无声地“凝视”着整个空间,凝视着中央的维生舱,也凝视着刚刚闯入的、渺小如尘的林溪。
这就是……“深渊守望者”的本体?
“嗡——”她一个趔趄,几乎摔倒。
林溪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那股力量直接作用于她的意识层面。她只觉左眼一阵难以形容的剧痛,仿佛眼球被瞬间加热然后又被冰锥狠狠刺穿!
重力在失效!
身体瞬间变得轻盈,但又在下一次心跳时被数倍的力量拉回地面。这种物理规则的紊乱毫无规律可言,时轻时重,时左时右,让她根本无法保持平衡,只能狼狈地抓住旁边一根嵌入岩壁的冰冷能量导管,才勉强稳住身形。导管外壁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类似生物薄膜的物质,在她掌心下微微搏动。
是它的凝视……仅仅是“被注视”,就在扭曲这片区域的物理法则!
林溪的心脏疯狂跳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但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退缩。她强忍着左眼的剧痛和大脑的晕眩,咬紧牙关,再次催动了那危险而又不可或缺的共感能力。
3级共感,开!
没有选择具体的情绪作为引导,她只是将自己的感知,如同触角般,小心翼翼地伸向那只悬浮的巨眼。
下一秒,她后悔了。
那根本不是意识,而是一片冰冷的、咆哮的虚无之海!她的感知在接触的瞬间就坠入了一个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概念的黑暗深渊。没有具体的思维,没有成型的语言,只有一种庞大到足以碾碎灵魂的“存在感”——那是超越了人类理解范畴的饥饿,是对秩序、对热量、对……对“人性滋味”的贪婪渴望。
它像是一个蛰伏在宇宙暗面的古老掠食者,偶然间嗅到了这片星域边缘,一个名为“人类”的物种所散发出的、充满矛盾与激烈情绪的“香味”。
冰冷的低语不再是耳边的幻听,它们化作了实质的精神冰锥,狠狠凿击着林溪的意识壁垒。她感到自己的思维正在被冻结,被同化,被那无尽的虚无诱惑着放弃抵抗,融入那片永恒的冰冷与寂静。
“不……滚开!”
她在内心嘶吼,用尽全部意志力,像切断被毒蛇咬住的手臂一样,强行斩断了那缕延伸出去的共感连接。
“噗——”
剧烈的精神反噬让她猛地弯下腰,呕吐起来。但吐出的并非胃里的食物,而是一小滩透明的、带着奇异腥甜的黏液。粘液落在波动起伏的合金地面上,发出“滋滋”的轻微腐蚀声。
认知污染……实体化了!她的身体正在对那种超越理解的存在做出最直接、最生理性的排斥反应。
她剧烈地喘息着,用袖子擦掉嘴角的污渍,仅存的右眼因为过度使用共感和承受精神冲击而布满血丝,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闪烁的黑色斑点。
她强迫自己再次抬头,望向那只巨眼。
这一次,她注意到了更多细节。在那由扭曲星光和深海黑暗构成的瞳孔深处,景象并非一成不变。光影流转间,她赫然看到了……画面!
那是旧港的实时景象!肮脏的码头,摇曳的渔船灯火,更远处城市边缘模糊的霓虹……画面清晰得如同高清监控录像。甚至,她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在码头区走动,对即将降临的灾难毫无所觉。
“深渊之眼”……他们不仅在用陆沉母亲作为稳定媒介,他们更是在借助这只“守望者”之瞳的力量,监视着整个旧港,监视着全局!这意味着他们的计划绝非仅仅局限于这个地下基地,旧港,乃至更广阔的区域,都早已在他们的“注视”之下。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比这空间本身的低温更加刺骨。
这只“眼睛”,它既是力量的源头,是低语的广播塔,也是一个覆盖现实的、无处不在的监视器!
首领的最终阴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庞大和可怕。他们不仅要引动灾难,更要在这个过程中,掌控一切,俯瞰众生。
林溪靠在冰冷搏动的导管上,感受着左眼的剧痛、右眼的模糊、呕吐后的虚弱以及脑海中残留的冰冷低语。她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艰难地呼吸着。
仅仅是一次感知的接触,就让她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呕吐物是污染的证据,视野的损伤是能力的反噬,而心底那片被巨眼意识短暂浸染过的区域,正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
仪式倒计时仍在无声流逝。
她该如何对抗这只……几乎等同于天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