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萨满腰铃在我手中微微震颤,那段充满惊怒的破碎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持续冲刷着我的感知。
“圣卵”、“违约”、“偷窃”、“白山怒”、“黑水竭”……每一个词都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这绝非小事!涉及到这片土地信仰核心的“圣卵”被盗,很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自然失衡甚至灾难!
幽府?又是他们?他们的手伸得也太长了!还是那个逃跑的乌默格阴魂不散?亦或是……东北本土出现了什么新的邪祟?
必须尽快找到那位遭遇不测的萨满,或者与那位受伤的“黄仙”取得联系!
我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仔细勘察现场。除了腰铃、黄毛和血迹,打斗痕迹虽然凌乱,却也能看出一些端倪——一方力量猛烈,步伐沉重(可能是人类,或者被操控的邪物),另一方则灵巧迅捷,多以爪击和闪避为主(符合黄仙特征)。
血迹延伸向芦苇荡深处,但走出不远就消失了,似乎被刻意处理过。
抬头望向不远处静谧的白鱼湾小镇,炊烟袅袅,似乎对江边发生的这场超自然冲突一无所知。
小镇……或许能有线索。
我将残破的腰铃小心收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普通游客的样子,向着白鱼镇走去。
小镇不大,依江而建,多以渔业和少量农业为生。冬日的午后,街上行人稀少,几个老人坐在太阳底下抽着旱烟闲聊,看到我这个生面孔,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找了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杂货店,买了包烟,趁机跟老板搭话。
“老板,打听个事儿,咱这白鱼湾最近有啥新鲜事儿没?或者……来了啥生人?”我递过去一根烟,用尽量随意的口气问道。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接过烟别在耳朵上,打量了我几眼:“生人?咱这旮沓一年到头也没几个生人。哦,前几天倒是有几个搞地质勘探的,戴着眼镜,拿着仪器在江边转悠了好几天,说是测啥水质土壤。”
地质勘探?我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很好的伪装。
“他们往哪儿测去了?”
“就下游那个老江神庙那边蹲的时候最长。”老板指了指方向,“那破庙都没人去了,也不知道测个啥劲。”
江神庙?我心里记下,又道:“还有别的吗?我听说咱东北这边……呃……保家仙啥的挺灵,咱这镇上有没啥出名的师傅?”
老板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摆摆手,压低了声音:“小伙子,可不敢瞎打听。以前镇东头老敖头倒是懂些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可惜啊……前些天进山收套子,人就没回来,找着的时候……唉,惨呐,像是被啥大牲口给祸害了……”
老敖头?进山遇害?时间点如此巧合?
我立刻追问:“老敖头家在哪?”
老板叹了口气,指了个方向:“镇最东头,孤零零那个泥坯房就是。不过他没了之后,他家那个傻孙子也不见了,造孽啊……”
心中疑云大起,我道了声谢,立刻朝着镇东头走去。
老敖头的家果然如老板所说,破旧不堪,院门虚掩着。推门进去,一股荒凉死寂的气息扑面而来。院子里还散落着一些捕兽夹、套索等工具。
屋子里更是简陋,炕席冰凉,桌上落着灰。但我敏锐地察觉到,在炕沿底下,似乎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残破腰铃同源的萨满灵力残留!
老敖头,就是那位萨满?!他并非简单的遇害,而是因为萨满的身份和“圣卵”之事招来了杀身之祸?他那失踪的孙子,又在哪里?
线索在这里似乎断了。
我退出屋子,目光再次投向老板所说的下游“老江神庙”方向。地质勘探队?幽府的人伪装的可能性极大!
不再犹豫,我立刻动身,沿着江边向下游走去。
越往下走,人迹越罕至。江风更冷,枯黄的芦苇荡仿佛无边无际。
走了约莫三四里地,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宇出现在江边一处高地上。庙墙斑驳,瓦片脱落,匾额早已不见,只有残存的凋花还能看出几分昔日祭祀水神的痕迹。
这里就是老江神庙了。
我收敛气息,小心翼翼地靠近。
庙宇周围果然有新鲜的脚印和车轮印!还有一些被丢弃的烟头和食品包装袋。而在庙门口的空地上,我再次发现了那熟悉的、澹澹的幽府死气残留!虽然很微弱,但绝不会有错!
他们在这里活动过!
我屏住呼吸,侧身闪入庙内。
庙内空间不大,布满蛛网和灰尘,神像早已坍塌,只剩一个破旧的石座。但在地面中央,赫然布置着一个已经被破坏的、用朱砂和黑色粉末绘制的邪恶法阵!法阵的中央,还有一个浅浅的坑洞,似乎原本存放着什么东西,如今已被取走。
法阵的纹路与我之前见过的幽府阵法有相似之处,却又更加复杂阴邪,似乎专门用于某种“抽取”和“隔绝”的仪式。
他们在这里用这个法阵做了什么?抽取什么?隔绝什么?
难道……这里原本存放着“圣卵”?他们在此地举行了某种仪式,偷走了圣卵,并隔绝了它与白山黑水的联系,从而导致了“违约”?
而那位老敖头萨满,或许是因为察觉了他们的举动,前来阻止,却不幸遇害?那受伤的黄仙,可能是他的伙伴,或者也是圣卵的守护者之一?
推理逐渐清晰,但怒火也随之升腾。
幽府这群祸害,为达目的,简直不择手段!
我仔细检查着被破坏的法阵,试图找到更多线索。就在我的指尖拂过一处焦黑的阵纹时,怀中的主天字盒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森罗之心】传递出一丝微弱的、被压抑的共鸣感。
嗯?这法阵残留的能量中,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草木精华?而且这精华的气息,带着一种愤怒和被污染的痛苦。
这不是幽府的力量!倒像是……某种植物类的精灵被强行抽取了力量,用于维持这个法阵?
东北除了动物仙,还有成了精的古树花草?
我顺着那丝微弱的共鸣感,走到庙宇后院。后院更加荒芜,只有一棵早已枯死多年的老槐树,树干扭曲,枝桠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
而就在那棵枯死的老槐树根部,我发现了异常!
那里的泥土被翻动过,残留着明显的邪法气息。而更重要的是,我感受到那丝草木精华的共鸣,正是从这树下传来!
我毫不犹豫,【地厚】之气运转,徒手挖掘起来。
挖了不到一尺深,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焦黑、几乎被彻底吸干了生机的……何首乌!
这何首乌已经初具人形,五官模糊可见,本该蕴含着浓郁的草木精华,此刻却如同烧焦的木炭,只有最核心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性,发出痛苦的悲鸣。
它是被那邪阵强行抽取了力量,差点形神俱灭!
“放心,我会帮你。”我心中恻然,小心翼翼地捧出这焦黑的何首乌精,将【森罗之心】那充满生机的翠绿能量,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渡入其体内。
得到生机滋养,何首乌核心处那丝灵性终于稳定了一些,传递出一段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意念:
“黑……黑衣服的人……坏……抢走了发光的蛋……用我的命……画圈圈……老萨满……打架……黄皮子……跑……追……”
虽然零碎,却印证了我的猜测!
幽府(黑衣服的人)在此地布置邪阵(画圈圈),强行抽取何首乌精的力量(用我的命),偷走了圣卵(发光的蛋)。老萨满(老敖头)和黄仙(黄皮子)前来阻止,发生战斗,黄仙受伤逃跑,幽府的人可能去追了?
他们往哪个方向追了?
我尝试着询问,但何首乌精的灵性受损太重,无法提供更具体的方向,只是反复传递着“山……进山……”的念头。
进山?是长白山方向吗?
看来,下一步必须进山!
我将这奄奄一息的何首乌精小心地收入怀中,用【森罗之心】的气息持续温养着。它虽是精怪,但修行不易,且在此事中是无辜的受害者,不能不管。
离开破败的江神庙,我望向东南方那云雾缭绕、山峦起伏的方向。
长白山,圣山。幽府的人带着圣卵进了山?他们想在那里做什么?那个失踪的孩子,老敖头的孙子,又是否在山中?
线索指向那里,星图也指向那里。
我没有返回小镇,而是直接回到停车处,发动汽车,沿着公路,向着长白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车窗外,黑土地的原野逐渐被茂密的森林所取代。空气越发寒冷清新,带着松柏的香气和一种莫名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长白山,我来了。
无论你们在谋划什么,我都一定会阻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