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延年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挤压而出,带着古老铜钟的嗡鸣,在风吟耳边一字一句地敲响。
“加入我们,或者,被碾得粉身……”
“嘟——嘟——嘟——”
风吟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挂断键。
整个实验室,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
“风……风吟哥……”韩柚的嘴巴张成了“o”形,结结巴巴,“那……那是木家的家主吧?最终boSS级别的反派打电话来招安,你就……这么给挂了?”
“不然呢?”风吟把手机随手丢在堆满零件的桌上,拿起一块油腻的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手,“等他念完冗长的台词,然后我酷酷地回一句‘我拒绝’?太老套了。”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而且,浪费我电话费。”
这理由,无懈可击,非常风吟。
林夕瑶的表情却绷得死紧:“他直接联系你,意味着我们被彻底锁定了。他们不打算再玩阴的了。”
“是摊牌。”风吟一针见血地纠正,“他们觉得‘祭典’成功在即,胜券在握,懒得再跟我们这些‘小虫子’捉迷藏。这是胜利者的傲慢,也是他们最大的破绽。”
“那我们现在……”陈肖博士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紧张的光。
“兵来将挡。”风吟的回答简单又直接,“他越是这么搞,就说明我们越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既然如此,那就继续给他找麻烦。晓蔓,‘人类补完计划’那个暗网论坛,把地址给我。”
“那个论坛需要特殊密钥和身份验证,强行破解会触发警报……”
“给我十分钟。”
风吟坐回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瞬间化作一片残影。
实验室里因那通电话而紧绷的气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在这份死寂中炸响,显得格外刺耳。
“这个点,谁啊?”韩柚一脸疑惑。
这破地方,除了收废品的大爷,一年到头都不会有活人上门。
“我去看看!”
她说着,蹦蹦跳跳地跑去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
只有一个半旧不新的快递纸盒,孤零零地杵在台阶上。
“咦?快递?”韩柚好奇地把盒子抱了回来,“谁买东西了?匿名的,连定金都没付,风吟哥,这不符合你的收款规矩啊!”
她把盒子往中央实验台上一放,手痒地戳了戳。
“这次的委托人好神秘,里面装的啥?新型号的怨灵样本吗?”
“别碰!”
苏晓蔓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作为团队的首席生物学家和安全官,她戴上一双无菌手套,从工具架上取下一把锃亮的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纸盒的胶带。
箱盖被缓缓揭开。
一股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淡淡血腥味的阴冷气息,瞬间从箱子里喷薄而出。
实验室里的空气温度,仿佛凭空下降了好几度。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那个被打开的纸盒上。
灯光下,箱子里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它的真容。
那是一个“晴天娃娃”。
一个由五根惨白、浮肿、指甲盖里塞满黑泥的真人手指,用刺眼的红色丝线粗暴缝合而成的“晴天娃娃”!
五根手指以诡异的角度蜷曲着,构成了一个无声尖叫的头部轮廓。
最上方,还用黑色的粗线,系着一根用来悬挂的绳套。
“呕——”
苏晓蔓只看了一眼,胃里便翻江倒海,一股剧烈的恶心和晕眩直冲天灵盖。她死死捂住嘴,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她手腕上,由陈肖博士特制的生物监测仪屏幕瞬间由健康的绿色,狂闪着飙到最危险的赤红,并发出撕心裂肺的警报!
“警告!警告!使用者生命体征急速下降!精神熵值异常飙升!”
陈肖博士一个箭步冲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晓蔓,飞快地从急救箱里抽出一支镇定剂,给她扎了上去。
风吟的脸色,在看到那个手指娃娃的瞬间,就彻底沉了下去。
他身上那股平日里的慵懒和漫不经心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绝对冷静。
“所有人,退后!启动一级生化危害隔离协议!现在!立刻!”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瞬间切开了现场的混乱。
韩柚和林夕瑶本能地连退几步,死死地远离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盒子。
风吟没有丝毫停顿,快步走到控制台前,手指在触摸屏上飞速操作。
天花板上,一只精密的六轴机械臂无声滑下,灵活地伸出夹爪,将那个晴天娃娃连同它下方的填充泡沫,整个夹了起来。
机械臂平稳移动,将那个令人作呕的娃娃,精准地投入实验室角落里一个厚重的、三层铅制的、内部正在抽取真空并布满复杂电磁线圈的【最高级隔离观察箱】中。
“轰”的一声闷响,厚重的铅门关闭、锁死。
直到这时,风-吟才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也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实验室里所有常规的灵能探测仪,在一瞬间集体“发疯”!
指针疯狂乱转,一下下撞击着仪表盘的玻璃,发出“砰砰”的脆响,液晶屏幕上则不断刷出瀑布般的乱码和鲜红的警告——
“Error: Uncategorized Fluctuation”(错误:未分类波动)。
这些耗费了风吟无数心血和金钱的高精密仪器,此刻彻底陷入了“逻辑崩溃”。
风吟眉头紧锁,他走到墙边,从一个特制的盒子里,取出了他那副标志性的【精神信号过滤器】护目镜,戴在了自己的黑框眼镜外面。
透过护目镜的特制镜片,风吟眼中的世界瞬间重构。
隔离箱里的那个手指娃娃,本身没有散发出任何常规意义上的“灵能”。
它就像一块冰冷的死物。
但是,它又不是死物。
在风吟的视野里,那个娃娃仿佛一个看不见的信号基站,正在持续不断地向外辐射着一种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信息素”。
这种信息素像一种计算机病毒,不攻击你的身体,也不攻击你的能量。
它通过最直接的“视觉”,绕过一切物理和能量层面的防御,直接入侵观察者的大脑潜意识,污染并改写你的基础认知。
就在风吟试图分析这种“认知病毒”的结构时,实验室负责夜间清洁的王大婶,推着她的清洁车,哼着小曲从走廊经过。
她大概是好奇那个刚刚启动、闪着红灯的大家伙,朝着隔离观察箱的舷窗,无意中瞥了一眼。
“哎哟我的妈……”
只一眼,王大婶的脸色就变得煞白,手里的拖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嘴里下意识地念叨着:“这鬼东西……真吓人,看得我脖子都凉飕飕的……”
她的话音未落。
“咔嚓——!”
一声轻微,却又在死寂的实验室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来自王大婶的颈椎!
她的双眼猛地向上翻白,瞳孔瞬间扩散,身体像一个被剪断了提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
她的脑袋,以一个活人绝对做不出的诡异角度,无力地耷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整个实验室陷入了绝对的死寂,韩柚的惊呼被死死地堵在喉咙里,变成了压抑的抽气声。
危机,在最严密的物理防护之下,从那个看似被完全隔离的观察箱内部,以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瞬间爆发到了现实!
风吟猛地转过头,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王大婶,又看了看隔离箱里那个静静悬挂着的手指娃娃。
他的眼中,第一次浮现出一种名为“棘手”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