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辞那幅暗藏玄机的“草原猎鹰图”被快马加鞭送回云州帅帐,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笼罩在边境军械走私案上的层层迷雾。
萧惊寒指尖划过绣图上那些被巧妙隐藏的标记与指向,眼神冷冽如万年寒冰。
根据苏清辞提供的线索,黑云骑的暗哨如同无声的鬼魅,迅速锁定了那个位于边市偏僻角落的胡商摊位,并顺藤摸瓜,追踪到了其位于云州城外二十里处、一个伪装成废弃牧场的秘密据点。
“王爷,查清了。”赵铎深夜入帐,声音压得极低,“那牧场明面上只有几个老弱牧民看守,但暗地里守卫极其森严,入夜后更有暗哨流动。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远远能看到有车队深夜进出,卸载的箱子沉重,绝非皮毛香料。”
“可见到地图?”萧惊寒最关心的是这个。仅有据点还不够,必须找到其与胡人部落交易路线、储存地点乃至幕后人物的直接证据,尤其是可能存在的、标注了详细路线和交接点的地图或账册。
赵铎摇头:“守卫太严,无法潜入核心区域。但根据其车队辙印深度和方向判断,其货物最终流向,应是西北方向的野狼谷一带。那里地形复杂,胡汉杂居,极易隐藏。”
野狼谷?萧惊寒眉头紧锁。那是一片三不管地带,沟壑纵横,洞穴密布,若真被开辟为走私中转站或储藏点,确极难发现。
“不能再等了。”萧惊寒豁然起身,玄色大氅在灯下划出凌厉的弧度,“今夜子时,亲率一队精锐,夜探那处牧场据点!务必找到账册或地图!”
“王爷,您亲自去?太危险了!”赵铎大惊。
“本王不去,如何认得哪些是关键之物?”萧惊寒语气不容置疑,“更何况,对方守卫森严,寻常士卒恐难应对。此事必须一击即中,不容有失!”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考量,“去请苏姑娘过来。”
苏清辞很快被请至帅帐。
听闻要夜探敌营,她心下一紧,却听萧惊寒道:“并非让你涉险。而是若找到地图账册,未必能带走原件。需要你以最快速度,将其临摹下来。你的眼力和手法,本王信得过。”
这是最快最稳妥的方法,苏清辞立刻明白过来,毫不犹豫地点头:“民女必竭尽全力。”她返回住处,取来了她随身携带的、最细的绣针和各色丝线,以及一小块韧性极好的素白软缎。
子时,月黑风高。
一支十余人的精锐小队,如同融入夜色的黑豹,悄无声息地潜行至那座废弃牧场外围。萧惊寒亲自带队,苏清辞被护在队伍中间,她心跳如鼓,却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
牧场内果然戒备森严,明哨暗岗交错。但黑云骑精锐更胜一筹,利用阴影和风声掩护,如利刃般悄无声息地撕开了一道口子,潜入核心区域——一座看似普通的、却有着厚重铁门的地窖入口。
解决掉门口两名守卫,萧惊寒用匕首撬开铁锁,一行人迅速潜入地窖。
地窖内别有洞天,空间远比想象中巨大,堆满了各式箱笼。撬开几个,里面赫然是崭新的制式刀剑、弓弩箭簇,甚至还有几副轻甲!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数量的军械,足以武装一支精锐胡骑小队!
“找!”萧惊寒低喝一声,“重点是地图、账册、信件!”
众人分散搜寻,地窖内杂物众多,搜寻不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风声似乎都带着紧张的气息。
忽然,一名亲兵在一堆破旧羊皮卷下,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盒子做工精致,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萧惊寒接过,仔细查看锁孔,示意众人戒备,然后用一根特制的铁丝,极其小心地探入锁孔。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掀开盒盖,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封密信,一本厚厚的账册,以及——一卷硝制过的羊皮地图!
萧惊寒迅速展开地图,只看一眼,目光便骤然凝固!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从边境到野狼谷的数条隐秘路线,沿途的补给点、接头信号、甚至还有几处隐藏在洞穴中的军械库位置!更令人骇然的是,地图一角,竟盖着一个模糊却依稀可辨的私印——那纹样,与二皇子萧景渊平日把玩的一枚玉章极为相似!
“就是它!”萧惊寒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与激动,他立刻将地图递给苏清辞,“清辞!快!”
苏清辞早已做好准备。她就着亲兵举起的、用衣物遮掩的微弱火折子光亮,将那块素白软缎铺在一个木箱上,深吸一口气,拿起了绣针。
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身处险地的女子,而是回到了她最熟悉、最能掌控的领域。眼神专注,指尖稳定得可怕。她根本无需尺规,全凭一双慧眼和一双巧手,飞针走线!
细如发丝的各色丝线在她指尖跳跃,依据地图上的不同标注,变换着颜色和针法。山脉用深浅不一的灰褐色线以叠针绣出起伏轮廓;河流用湛蓝与银白丝线以抢针勾勒流向;道路用土黄色线以平针绣出;而那些致命的标记点——军械库、接头点——则用极其细小的猩红色点针标注,如同滴落在缎面上的血珠!
她的速度快得惊人,针尖起落间,地图上的关键信息被迅速而精准地“复制”到了软缎之上。每一处转折,每一个标记,都分毫不差!
洞内一片死寂,只有绣针穿过软缎的细微沙沙声,以及众人压抑的呼吸声。萧惊寒持刀护卫在她身侧,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地窖入口方向,耳听八方。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突然,地窖外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胡哨!是外围警戒的亲兵发出的示警信号!
有人来了!而且很可能是换岗或巡查的队伍!
“快!”萧惊寒低声催促,声音紧绷。
苏清辞额角沁出细汗,手下速度更快,还差最后几个标记点!
地窖外,脚步声和隐约的交谈声越来越近!
一名亲兵悄无声息地潜到门边,透过缝隙向外观察,随即打了个“多人、逼近”的手势。
气氛瞬间紧张到极致!
萧惊寒的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锐利如刀,示意众人准备战斗。
就在这时,苏清辞最后一针落下,迅速咬断线头:“好了!”
萧惊寒一把抓过那块绣着完整地图的软缎,看也不看便塞入怀中贴身处,同时将原始羊皮地图迅速卷好放回木盒,恢复原状:“撤!”
一行人如同鬼魅般迅速退出地窖,掩好门,将守卫尸体拖到暗处。刚隐匿好身形,一队巡逻的守卫便说着话从地窖门口经过,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利用巡逻队过去的间隙,小队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脱离了牧场据点。
直到远离危险区域,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萧惊寒停下脚步,再次拿出那块软缎,就着月光展开。
只见软缎之上,一幅微缩却无比精确的边境走私路线图清晰呈现,每一处细节都栩栩如生,甚至比原版羊皮地图更加直观醒目!那细密的针脚,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冷静而致命的光泽。
“好!好!好!”萧惊寒连说三个好字,看着苏清辞,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激赏,“清辞,你立下了不世之功!”
苏清辞微微喘息,脸上带着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这份以绣技复制的铁证,将成为斩向敌人最锋利的剑。
夜探敌营,惊险取证。真正的反击,此刻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