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难——迎难而上之困
从新车型试制到产品开始畅销的今天，已经过去了四个年头。每一次推陈出新都是迎难而上突破障碍的结果。
日益畅销的新车型采用国际流行的新样式，外观与合作的日本产品近乎一致，内部设计与性能指标做了调整，发动机由原来的汽油机替换为了柴油机，马力更加强大，货箱有标准款和加长款，所以，新车外观漂亮，装得多，跑得快，深受全国各地用户的喜爱。同时，公司领导和技术负责人深知产品质量就是企业的生命，要求全厂上下不断学习，提高质量意识。围绕产品质量提升，在平时工作中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解决具体质量问题。
对于外配零部件的选用，领导要求配套部门严格筛选配套企业和配套产品，严格把关，严防采购人员受贿腐败。对自产零部件，严控原有设计产品质量，对新设计产品，采用新材料、新设备、新工艺、新标准、新要求，保证新车质量持续提升，并跨上一个新台阶。
新型汽车的配套零部件升级换代之中，转向机的大部分零件由亚龙的老同学郑斌原来所在的转向机制造厂提供，这些零件在分厂这里组装成转向机总成。
亚龙抓紧时间翻看转向机装配工艺手册，向师傅齐工请教各种问题，每周骑车前往转向机分厂与负责人和工人交流。
面对现场二十多米长的短小装配流水线，亚龙觉得它既小巧又简陋，无法与总装配分厂二百余米长的机械长龙相提并论。无论从尺寸规模还是喧嚣程度上来说，这条短小的流水线只能算作一条小小龙。
小小龙向亚龙苦笑一下，用心语说，不仅如此，还因为我命运不济，总是有点拉稀。亚龙点点头，拉稀就是指从你上面出来的产品不干净不利落呗。
当时，循环球式转向机在国内外汽车上广为采用。这种结构的转向系统有两级传动副，第一级是螺杆螺母传动副，第二级是齿轮齿条传动副。转向机总成主要工作结构是第一级螺杆螺母传动副——简单来说，螺杆与转向螺母之间的螺纹是由几十颗滚珠替代，两者之间的滑动摩擦变为了动力损失更小的滚动摩擦，因此，两者之间通过滚珠接合的地方都是半圆形截面的螺旋槽。同时，滚珠通过螺母外侧的两根U形导管再回到螺母内的起点，由此，形成滚珠在封闭滚道内往复循环，实现螺杆转动带动滚珠，滚珠循环滚动推动螺母沿着螺杆进行轴向滑动的工作副。
循环球式转向机的装配看似简单，质量应该相对容易得到较好控制，但是，总有用户反馈转向机总成的问题，包括转向自由度行程不稳定、转向力度有跳跃感，还有客户反映滚珠破损导致转向失效的情况，等等。
对问题的判断，需要工程师在现场与质量检验员和工人对产品进行细致分析，包括对所有零件尺寸和形状的测定，对清洗过程、清洗液状况、清洁度和烘干情况的检测，对装配误差的测定，对总成测试台上取得的数据的分析，等等。通过这一系列工作和将得出的数据与标准进行对比，形成判断结果。所以，这些检验检测数据都是找出问题的主要依据，是工作关键所在。
分厂质检员小郭——一个说话伶俐的年轻姑娘，将三年来记录的一大摞新车型转向机质量检验记录册放在亚龙眼前，取出最新一本，对照着记录表指点着检测台上的转向机总成，耐心地向亚龙说明她如何检测、如何记录检验数据，找出来哪些问题，截住了哪些问题产品。
亚龙挑着翻了翻最底下一本、中间两本和最上面的一本，上面的表格里填满密密麻麻一系列数字和符号。他拿出其中一本，要借用几天。
随后两个月，亚龙每周前往转向机分厂，观察各环节生产情况，尤其关注总成经验，每次回来后，向师傅齐工汇报。
有一次，亚龙问齐工，对于采购的配套零件，分厂没有检验手段，如果采购件出了问题，那装配出的总成肯定有问题，则后续的工作必然都是白做了。齐工说，之前确实发生了相关情况，有一段时间总是出现转向余量波动幅度过大问题。后来齐工与汽研所共同追查才发现，由于配套厂家业务员与本厂采购员勾结，使不合格品蒙混过关，后来，由于利益分配不均，相互揭发，事情才被抖落出来。取消了这个厂家的配套资格，再也没有类似情况发生。
齐工说，总而言之，这些年对产品质量进行自始至终的追踪，还与汽研所合作多次，到分厂生产现场分析装配过程，一直追踪到整车装配，完成整车测试，但还是不时有老问题出现。齐工感叹国内产品质量从整体上距离发达国家产品还有相当长的距离。
齐工问亚龙是否想去其它企业参观学习，看看其它企业有什么样的先进手段控制质量。于是，亚龙揣上介绍信踏上了前往湖北二汽的考察之路。
位于湖北十堰的第二汽车制造厂建立于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是一家中央直管的特大型汽车企业。二汽的建设是基于当时国家战略防御的角度考虑，建设在十堰山区，在打仗的时候可以保护工厂的安全，而且十堰距离武汉市仅仅四百多公里，距离江汉平原的开阔地带也不过百公里左右，可以满足快速运输的需要。武汉是中国主要城市带的正中心，从武汉到全国各地的距离都是一样的，方便物资的集散。如今，二汽的产品涵盖全系列商用车、乘用车、汽车零部件和汽车装备，与位于长春的第一汽车制造厂、上海汽车制造厂和长安汽车制造厂一起被视为中国综合实力最强的四大汽车企业。
二汽转向机厂的技术经理老武已经习惯于接待从全国各地汽车厂前来学习的技术人员，他热情地接待了亚龙，对亚龙的问题做了耐心解答。亚龙对比自己公司转向机分厂的生产过程，这里的装配生产线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零配件的清洗机中多了蒸汽清洗，而自己那里采用的是液流冲洗法。技术经理给出的评价是，这不会是构成决定质量的关键环节。对于更多细节内容，亚龙围着流水线转了又转，也没有看出技高一筹的特别之处。
寻不到医治小龙疾患的良方，不妨利用正赶上的周末，到深山中去找寻真龙。十堰市距离张家界并不遥远，亚龙经过一夜火车旅程，直奔张家界去寻访。
张家界地形复杂多样，造化了奇特景观，这里有山地、岩溶、丘陵、岗地和平原等，最具特色的是石英砂岩峰林地貌，为世界罕见。丰富的水源形成无数溪流，在山谷间切割出隘谷、峡谷，使得河谷纵横交错，两壁陡峻，滩多水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如此多奇峰异岭之处，必有龙的踪迹。那么，龙会隐身于何处？黄龙洞是最应探寻之处。
亚龙几经辗转抵达黄龙洞。黄龙洞堪称世界奇观，由石灰质溶液凝结而成的石钟乳、石笋、石柱、石花、石幔、石枝、石管、石珍珠、石珊瑚等遍布其中，无所不奇，无奇不有。最夺人眼球的有定海神针、万年雪松、龙王宝座、花果山、天仙瀑布等。龙宫第一大奇观定海神针高达19.2米，形成于20万年以前，是“镇洞之宝”。龙王宝座是龙宫的第二大奇观，它高12米，底部直径10米，据说可容纳15个成年人。有定海神针和龙王宝座，必是龙穴无疑。至于，这里没有海洋，而为什么有定海神针，那只能说明龙王的定海神针起了作用，历经亿万年，海洋已从这里褪去，定海神针还坚如磐石守在岗位；而龙王一直出游未归，那么，他出去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洞穴中，亚龙盯着顶天立地的镇洞之宝，真想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去把它取下来。当初老孙就是耍着它搞得翻江倒海，如果我能够取下它来，是不是也可以担山挑河？而此时龙王没有现身，也许是因为这里游人太多，待有机会夜深人静之时探访此地，必会有所收获。
壮美秀丽的大好河山令人心胸开阔，此次向真龙更靠近了一步。亚龙向往更多机会外出探寻。
回归公司生产现场，亚龙想，既然与汽车同行的技术水平处于同一起跑线上，又与发达国家先行者之间存在显而易见的差距，那么，是否可以抛弃旧的做法，寻求其它破解迷局的途径呢？
在现场已经无数次面对这条调皮的小龙——它拉肚子顽疾的原因到底在哪里呢？转向机出问题可不是闹着玩的，路上情况千变万化，都靠着转向机化险为夷。你一拉肚子，转向失灵，司机倒霉啊，当初老项意外事故的悲剧不能再重演。
逻辑推理、测量、比对、分析、审视职业道德和良心都不能解决问题，你究竟要怎样？
想起幼时研读的《自然辩证法》中讲过，必须尊重自然界的规律，正确运用这些规律。
在这里，规律所指，即已发生的事实，整个过程看起来既合理也完整，亦即存在即合理；但是，不合理的错误还是发生了，所以过程中必有错误，即本身肯定是不完整的，也就是有缺陷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必须尊重和运用客观规律本身去发现问题，铲除问题根源。
回过头来看，分析过程还不够完整。
理性分析，要做到过程完整，必须多付出成倍的代价。既然要解决问题，必要的代价是必须付出的。当然，具体操作还是需要讲究策略。
亚龙在往返公司与分厂之间的路上，头顶似火的骄阳，骑着一辆哗啦哗啦响对盗贼没有任何诱惑力的破烂自行车，脑中酝酿着追踪问题的工作方案。正值上班时间，路上往来车辆不多，在工厂门前的主干道上骑行一段，然后转入小道，穿过三环路，进入一条乡间小路，还要穿过一大片荒野。前年夏天，这里还翻滚着金黄的麦浪，秋天，茁壮的玉米拔节吐穗。去年开始，这里逐渐堆放机械设备，一些吊车部件散放在田野之中，像是准备开发建筑项目的样子。
骑行的路上，脑中回放一系列相关因素：转向机所有零件的尺寸、装配过程中的配合标准数据、装配工艺的具体要求、装配工具的使用规范、工人的素质状况、检验的一些列环节、总成转运过程中的安全保障、在大线上安装到驾驶室上的步骤、司机使用方法等等；再考虑相关人员配置和安排、数据采集与合理运用；然后，所有这些因素如同魔方上的片片色块，来回旋转、碰撞、分离、组合、归集，跟踪方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亚龙向齐工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征求师傅的看法。
齐工拍着亚龙的肩膀说：“好啊，年轻人就是要敢想敢干。”
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需要有号召力的人员主持。亚龙将齐工放到了项目的主导位置，“其实，您坐镇指挥就行，您看，是否还可以请其他人员临时协助一下？”同时，建议开展工作的方法。
齐工又拍了拍亚龙的肩膀，笑了笑，明白他的心思。他说：“好的，我向孔科长和唐科长汇报，批准了，我们就找人协助。”
齐工先征求了老雷和小俞的意见，请老雷允许小俞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帮忙参与转向机总成问题追踪。
老雷说：“我没问题啊，只要小俞愿意。”他又问小俞：“你怎么样，有时间参与吗？”
小俞乐于参与亚龙的项目，说：“可以呀，齐工就分派任务吧。”
齐工说：“就是出个人帮助稍微盯一下现场情况，记录一下数据，放心，不用担什么责任啊。”
“怎么不问问我？齐工，”常工程师从证券报上抬起头，笑着问齐工：“看不起我啊？觉得我老了、不中用了，还是怎么滴？”
齐工赶紧拱手抱拳说：“哪里哪里，是不好意思劳动您呢。”
红色的“迎难而上”鳞片被放置在上臂，这个上身肌肉最发达的地方，展示力量与信心，在大干之前，振臂呼号，召唤志同道合的战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