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柴为自己的机智默默点了个赞,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懈了半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正准备将这完美的脱身计划付诸实践。
然而,就在他刚要抬脚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那片由鬼印珠自爆所造成的,本应缓缓沉降的烟尘与灵子乱流,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的池塘,猛地向内一缩!
紧接着——“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巨响,从烟尘的中心爆发开来。
那不是单纯的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由灵压构成的冲击波。
原本弥漫的烟尘被这股力量瞬间吹散,露出深坑中心的一切。
米柴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他感知到的不再是清晰的物体轮廓,而是一片混乱狂暴的金色海洋。
那金色的灵压如同沸腾的岩浆,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冲天而起,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粗壮的金色光柱,将天空中的云层都搅出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空气在一瞬间变得粘稠如水,沉重得让人窒息。
地面在这股灵压的威逼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道道崭新的裂痕以深坑为中心,如蛛网般疯狂蔓延开来。
米柴刚刚才恢复了一点点的灵压,在这股君临天下的恐怖威势面前,渺小得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倾覆、被碾碎。
他的逃跑计划,他那小小的底气,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开……开什么玩笑……”
米柴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脸上那丝侥幸的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凝固的僵硬。
在金色灵压光柱的中心,更木剑八就那么静静地站着。
他身上的队长羽织早已在刚才的爆炸中化为飞灰,黑色的死霸装也变得破破烂烂,露出下面伤痕交错的强壮躯体。
鬼印珠的爆炸,确实对他造成了相当可观的伤害。
他胸口、肩膀、腹部,好几处地方都被炸得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更要命的是,那些原本在虚圈与诺伊特拉战斗时留下的旧伤,在这剧烈的冲击下也纷纷崩裂,汩汩的鲜血正顺着肌肉的纹理不断渗出,很快便将他脚下的土地染成了一片暗红。
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个刚刚从血池里爬出来的恶鬼,狼狈到了极点。
但是,那又如何呢?
对更木剑八这种纯粹的战斗狂人来说,鲜血和伤痛非但不是虚弱的信号,反而是点燃他灵魂深处狂热的燃料。
濒临死亡的边缘感,让他能前所未有地清晰感受到自己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那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如同战鼓,将他残存的理智尽数焚烧,只剩下最原始、最纯粹的战斗欲望。
所以,即便下一秒就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倒下,他的战斗也绝不会有片刻的停歇。
他现在就是一头被彻底激怒、挣脱了所有枷锁的野兽,金色的灵压是他暴怒的鬃毛,破烂的斩魄刀是他延伸的獠牙,而那双因兴奋而收缩的瞳孔里,只倒映着一个猎物的身影米柴。
尽管米柴的脑子里已经对这种情况做过最坏的推演,可当理论化为现实,当更木剑八那把承载着蛮横力量的斩魄刀,真正与自己的刀刃接触时,那股摧枯拉朽的冲击力还是让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死人还难看。
那不是技巧的比拼,也不是灵压的对抗。
那是一种纯粹的、不讲道理的“力”的碾压。
就像一辆满载的泥头车,以两百码的时速,正面撞上了一辆儿童三轮车。
“顶……顶不住啊我操!”
这个念头在米柴的脑海中绝望地闪过,甚至没来得及形成完整的呐喊。
下一瞬,他整个人,连同他手中那把可怜的斩魄刀,就像被飓风卷起的一片破布,轻飘飘地向后倒飞出去。
“轰隆——!”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先是撞上了一堵坚硬得不像话的墙壁,剧痛和骨骼碎裂的闷响同时传来。
但那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并未消散,推着他继续向后。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撞穿了什么,那是一座不算高大,但绝对坚固的岩石山峰。
山石崩裂,土石飞溅,而他就是那个击穿一切的人肉炮弹。
惯性带着他在粗糙的地面上翻滚、弹跳,最后又犁出了一道数十米长的深深沟壑,才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动能,狼狈地停了下来。
“咳……咳咳……”
米柴脸朝下趴在自己刨出的土坑里,张嘴想喘气,却被涌上喉头的腥甜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每一声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口,特别是后背和胸腔,传来一阵阵仿佛要将他撕裂的剧痛。
这次的伤,和之前鬼印珠爆炸的余波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之前他尚有灵压护体,能抵消大部分伤害。
而刚才那一刀,他体内的灵压几乎被更木剑八的威势压制得无法运转,完全是靠着肉身硬扛下来的。
伤害是实打实的。
他能感觉到至少有三根肋骨断了,其中一根的断茬很可能已经戳进了他的肺叶。
后背的脊椎骨估计也出现了裂痕,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感。
浑身上下的肌肉和内脏,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高速旋转了一百分钟,全都错了位,搅成了一团。
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个人就像一滩烂泥,只能虚弱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刀子。
意识在剧痛和失血的冲击下,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死亡的阴影,不再是文学作品里某种虚无缥缈的比喻,而是像一张冰冷黏腻的网,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向他收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温度正在从自己体内一点点流逝。
“妈的……这下玩脱了……”
米柴在心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吐了个槽,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早知道……就该……提前跑路的!”
米柴还在挣扎着想要做点什么,模糊的视野中,那个高大的身影已经遮蔽了天光。
更木剑八,像一尊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沉默雕像,悄无声息地立在了他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