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宅的膳厅敞亮又气派,墙上的画皆是有名大师所作。
宣老爷子瞧见幼子身旁跟了一人,那人长相气度还不凡,问道:“这位是?”
“我刚认识的朋友,叫覃鹤尧,来江南历练,他暂时住我院里。”初琢解释。
宣老爷子闻言点点头:“既是小琢的朋友,你与小琢坐一块儿,别拘谨,宣家没那么多规矩。”
覃鹤尧道:“打扰了。”
一顿饭吃完,初琢正要离席,宣恒叫住了他:“小琢来我院里一趟。”
初琢飞速瞥了宣钧一眼,发射眼神信号:二哥,你是不是在大哥那儿说漏嘴了?
宣钧目移,哎呀,这膳厅雕梁画栋的真壮观啊。
初琢:“…………”
宣家家族成员构成简单,正直严厉且兜底的老大宣恒,性格火辣只对弟弟温柔的老二宣婵曦,吊儿郎当打配合的老三宣钧,以及一对慈爱但有底线的父母。
初琢叮嘱了覃鹤尧几句,让他先回院里,自己则跟随宣恒离开。
“大哥,我觉得我罪不至此。”初琢尾音一扬,“我有主动找药噢。”
宣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七厘散:“外面的药哪有家里好。”
上好的七厘散拿来擦胳膊那丁点儿擦伤,初琢试图制止:“大哥,我就伤个胳膊,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大材小用了?”
宣恒挑眉:“你爬墙翻出去就算了,如果成功了我也不说什么,是你的本事,但你偏偏摔了,小琢,这件事我还没跟爹娘说呢。”
“好的,我一定按时按量涂抹。”初琢转瞬变乖。
待他拿走七厘散,宣恒这才道:“你那个朋友,身份怕是不简单,不知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少主出来历练,与他交友可以,记得掂量着度,别被骗了。”
覃鹤尧那身气场再收敛,与生俱来的尊贵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方才席间一言一行极有涵养,瞧着不出错,宣恒只提点了两句,没干扰弟弟交朋友。
“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覃鹤尧不会骗我,也不会对我不利。”爱人十几个小世界跟来,初琢这点信心还是有的。
回了自己院子,覃鹤尧正在他寝殿外站着。
初琢道:“天快黑了,覃鹤尧你不休息吗?”
覃鹤尧瞟了眼他手里拿着的药瓶:“给你上完药便睡了。”
“噢,那你跟我进来吧。”初琢推门入内,和覃鹤尧一左一右坐在罗汉床两侧,撩开衣袖,翻转胳膊。
少年白皙纤瘦的小臂毫无保留地展开,覃鹤尧自小清心寡欲没受过这种刺激,努力静心凝神,保持镇定地取了药膏,覆于手肘处均匀涂抹。
红色擦痕不是很明显,老大夫说得不错,再加之宣恒给的药乃上好秘药,三五日伤口恢复大半了。
最后一次涂完,初琢伸了个懒腰:“辛苦这几日陪我拘在屋子里了,我大哥主要做丝绸生意,手下有好几个布庄,二哥卖茶叶,茶肆开了几家,姐姐做胭脂水粉和成衣铺子,我呢,我爹年前给了我一个铺子,专卖文房用具的,里头平时也搜罗了些字画在售卖,覃鹤尧,你想先看哪个?”
初琢说的只是宣家最赚大头的几个,实际上宣家还涉及了酒楼、米行、药材等等。
覃鹤尧道:“早便听闻江南宣纸昂贵精细,先去纸砚坊。”
“走咯,带你去视察我的产业。”
初琢没让小厮跟着,两人坐马车来到文房铺,周围环境清幽,往前一条街邻水,再跨过石拱桥,对面就是书院。
门口伙计见到初琢,客客气气地招呼道:“前儿又从宣州来了批宣纸,东家要看看么?”
“赶巧了,这趟就是来看宣纸的。”初琢笑道。
伙计恭顺地走在前面带路:“昨儿好多有钱人家的学子来买宣纸,连带着售出去笔墨,听口音是外地的,估计来咱淮州参加乡试。”
乡试八月举行,又称秋闱,许多考生早早从家里出发,再在书院旁的客栈住下,运气好能请教当地夫子。
学子们潜心学习,只为考取好名次。
说话期间抵达库房,伙计自觉退下了。
宣纸被单独放在一块区域,初琢上手摸了下,柔软且韧性突出,颜色洁白,稠密,手感非常细腻:“覃鹤尧,你摸摸看,和你之前见过的宣纸质地有何区别?”
覃鹤尧手掌拂过宣纸,光而不滑,质地绵韧,和他用过的别无二致。
竟是宣州供给皇室的那一批,宣家作为江南首富是有点底蕴的,当然,也养出了合他心意的小公子。
覃鹤尧内心想法诸多,面上淡然道:“这宣纸质地极好。”
看完宣纸,初琢带他去见了管事的,聊了些宣纸运来淮州的过程,用过午膳,初琢从卖宣纸的店小二手中接过活,放了对方半天假:“银钱照例算你的。”
小二得了吩咐,麻溜儿地让开位置。
初琢道:“宣纸昂贵,多是有钱人来买,整个淮州卖宣纸的不多,我这里算一家,城东铺子算一家,别的没了,城东那家我去过,品质稍次。”
谈话间来了位白衣公子哥,那人一进铺子便直奔初琢:“小琢,今日怎么是你在卖?”
“我与你并不熟,小琢二字不是你能唤的。”初琢从委托者记忆里认出这人,纠缠过宣婵曦,不喜地皱起眉头。
白衣公子哥表情僵了僵,打岔说:“小琢忘了我吗?我和你姐……”
“我姐和你没关系,一张嘴便想攀上莫须有的身份,是认为我年纪小好骗吗?”初琢截断他的话,眉眼冷淡话里带着攻击性,“这里不欢迎你。”
好不容易打听了宣婵曦对其弟弟态度特殊,白衣公子哥当然不肯死心:“我对婵曦姑娘是认真的,小、宣小公子若不信,我立刻暴毙而亡。”
初琢的不耐烦并未遮掩,覃鹤尧暗中挥动手掌,朝白衣公子哥使出内力。
只见那原本信誓旦旦情比金坚好似痴情人的白衣公子哥身体剧烈一震,双腿失了力道,骤然倒向地面。
咚得一声,搭配他前面声情并茂的誓言,极具滑稽效果,引来无数看好戏的贵客与店内小二。
初琢啧啧两声道:“现世报来这么快,金公子跟自己有仇吗?”
“可不是,说立刻暴毙立马就摔倒了,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这也太快了吧。”
“就是说啊,光想着走捷径,宣姑娘岂是你能高攀得起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四周传来窃窃私语的嘲笑与鄙夷,白衣公子哥脸一阵青一阵白,心惊不已,方才双腿莫名发麻他才摔倒的,可为何发麻,他又说不出来,难不成……
白衣公子哥吞咽口水,暗道不会吧,旋即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仓惶间掩面而去。
初琢喊了句散了,围观的人各归各位。
众人注意力一同散开,初琢小声同覃鹤尧耳语:“覃鹤尧,刚才是你出手的吗?”
覃鹤尧道:“是我。”
“干得漂亮!”
初琢给他点了个赞。
覃鹤尧唇边一勾,捏住初琢的拇指:“这是什么意思?把这根手指送给我?”
初琢:“……”
自己听听这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