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将石浦港东的礁石区裹得严实。赵六提着渔灯走在最前,灯芯的微光在风里晃悠,勉强照亮脚下凹凸的礁石路。他不时停下脚步,用脚拨开丛生的海草——那里藏着倭寇设下的绊索,是白天探路时特意记下的标记。
“将军,前面转过那片‘鬼见愁’礁石,就是后山的洞口了。”赵六压低声音,转头对身后的戚继光说。戚继光点点头,抬手示意兵士们熄灭火把,只留腰间的短刀出鞘,刀刃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俞大猷那边的正面队伍已在半个时辰前到位,只待这边堵住退路,便会举火为号。
转过礁石,果然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隐在岩壁下,隐约有倭寇的鼾声从里面飘出来。赵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怀里摸出个陶哨,轻轻吹了声——这是他和俞大猷约定的信号。片刻后,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正面洞口突然亮起三簇火光,伴随着俞大猷洪亮的喝声:“放下兵器!降者不杀!”
山洞里的倭寇顿时乱作一团,惊叫声、刀枪碰撞声混在一起。有几个倭寇想往后山洞口冲,刚探出头,就被戚继光身边的兵士一刀架住脖子。“别硬拼!抓活的,问松浦隆信的下落!”戚继光低声下令,自己也握着腰刀迎上去,刀背重重砸在一个倭寇的肩上,那倭寇惨叫着倒在地上。
赵六提着渔灯往洞里走,灯光扫过角落时,忽然看到几个缩在那里的渔户,被绳子绑着,嘴里塞着布条。“别害怕,我们是官兵!”赵六急忙上前,解开他们的绳索。其中一个老渔户颤巍巍地说:“他们、他们还藏了火药,在最里面的石屋里,说要是被抓就炸了山洞!”
赵六心里一紧,立刻往山洞深处跑。最里面的石屋果然锁着门,门缝里透出火光。他刚要踹门,屋里忽然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外面的人听着!再过来,我就点燃火药!”是倭寇的头目!赵六停下脚步,故意提高声音:“松浦隆信派你们来,就是让你们死在这儿的?他在福建的老巢都快被福宁卫所端了,你们还替他卖命?”
屋里的声音顿了顿,显然是慌了。赵六趁机对身后赶来的戚继光使了个眼色,戚继光立刻让兵士们绕到石屋两侧,自己则对着屋里喊:“只要你们放了人,缴械投降,我可以饶你们不死!要是顽抗,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屋里沉默了片刻,忽然传来“哐当”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倭寇举着刀走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哆哆嗦嗦的手下,手里还抓着一个渔户的衣领。“想让我们投降?先让你们的人退出去!”头目恶狠狠地说。
就在这时,侧面的兵士突然扔出一个网兜,正好将头目罩住。戚继光趁机冲上去,一刀挑飞他手里的刀,反手将他按在地上。剩下的两个倭寇见状,立刻扔了刀跪地求饶。赵六赶紧跑过去,解开那个渔户的绳子,又冲进石屋,把里面的火药罐全抱了出来——幸好还没点燃。
山洞里的倭寇很快被全部制服,一个个被绑着押出洞外。俞大猷走过来,拍了拍赵六的肩膀:“老赵,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还真难这么快解决他们。”赵六笑着摆手:“都是为了护着海疆,应该的。”
等众人押着倭寇回到石浦港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港里的渔户们早就起来了,看到兵士们押着倭寇回来,纷纷围上来欢呼。台州知府也赶了过来,对着戚继光和俞大猷连连作揖:“多谢二位将军,保住了石浦港的渔灯节!”
戚继光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也跟着暖和起来。他对知府说:“今日的渔灯节,照常开!让百姓们放心,有我们在,倭寇绝不敢再来捣乱!”
到了傍晚,石浦港里亮起了成千上万盏渔灯。渔民们将扎好的渔灯放在小船上,一盏盏小船漂在海面上,像是撒了满海的星星。戚继光、俞大猷和赵六站在码头上,看着渔民们载歌载舞,孩子们在灯影里追逐打闹,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将军,您看这渔灯,多亮啊。”赵六指着海面,眼里闪着光,“要是当年在福建抗倭的时候,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好了。”戚继光拍了拍他的肩膀:“会的,只要我们守住这片海疆,往后年年都能看到这样的渔灯节。”
俞大猷凑过来说:“对了,福建那边刚送来消息,福宁卫所顺着我们提供的线索,端了松浦隆信的一个据点,还缴获了不少他准备用来偷袭的船只。看来这黑鸦倭寇,以后很难再兴风作浪了。”
三人相视一笑,抬头望向海面。渔灯映着海水,泛起层层金波,远处的战船还在巡逻,船帆上的“戚”字旗和“俞”字旗在灯影里轻轻晃动。海风拂过,带着渔灯的暖光和海水的咸香,这是属于石浦港的平安夜,也是属于这片海疆的太平时光。
赵六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渔灯,递给戚继光:“将军,这是我今早扎的,给您留个念想。愿这渔灯,能一直照着咱们守护的海疆。”戚继光接过渔灯,轻轻放在身边夜的小船上,看着它顺着海浪漂向远方,和满海的渔灯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