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晨光刚驱散最后一丝噩梦的寒意,陈序正弯腰收拾茶几上的蓝色文件夹 ——“默言” 账号已提交注销,24 小时后所有数据将清零,他以为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缓冲信徒的反应,却没料到,现实的重拳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手机突然弹出紧急新闻推送,红色的 “突发” 二字像血滴一样砸在屏幕上:“城西书店凌晨遭纵火,2 人死亡 3 人重伤,现场发现‘默言净化组’标识”。陈序的手指僵在文件夹边缘,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几乎是颤抖着点开推送,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他的眼睛。
新闻里写着:起火地点是城西一家小众书店,店主因多次在社交平台发文 “质疑默言神谕的合理性”,被极端团体 “默言净化组” 标记为 “亵渎者”。凌晨三点,三名蒙面人泼洒汽油纵火,现场遗留一张白纸,上面用红笔写着 “亵渎神圣者,必遭净化”,落款是 “默言净化组”,右下角还画着简化的 “默言符号”—— 正是之前信徒群里流传的、被奉为 “神圣标识” 的图案。
配图里,书店已成一片焦黑的废墟,消防队员正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从浓烟里走出,警戒线外挤满了围观群众,有人举着手机拍摄,有人捂着嘴哭泣。另一张现场特写照片,是被烧毁一半的白纸,“默言净化组” 的字迹虽被烟熏得模糊,却依旧能清晰辨认,红笔的颜色在焦黑背景下,像凝固的血。
“不…… 不可能……” 陈序喃喃自语,手指反复刷新页面,仿佛这样就能改变新闻内容。他想起一周前在论坛见过 “默言净化组” 的踪迹 —— 几个信徒因 “质疑者太多”,提议组建 “守护神圣的队伍”,当时他只当是小范围的激进言论,没放在心上,甚至觉得注销账号后就能让这股戾气消散。可现在,这股戾气竟酿成了纵火案,夺走了两条鲜活的生命,还把 “默言” 这个名字,牢牢钉在了 “极端暴力” 的耻辱柱上。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不是信徒的私信,而是铺天盖地的新闻弹窗:“匿名预言者‘默言’关联极端纵火案,警方已介入调查”“‘默言净化组’浮出水面,疑似信徒极端团体,曾多次威胁质疑者”“专家解读:网络造神运动易催生极端主义,需警惕‘精神导师’背后的暴力隐患”。每一条新闻都把 “默言” 与 “极端暴力” 捆绑,曾经被信徒奉为 “神圣” 的名字,如今成了媒体口中 “危险” 的代名词。
他颤抖着点开仅剩的几个未注销的信徒群,里面早已炸开了锅。有人崩溃地质问:“为什么要纵火?这不是默言先生要的!” 有人顽固地辩护:“店主是活该!谁让他亵渎神谕?净化组只是在维护神圣!” 还有人发来了 “默言净化组” 在暗网发布的声明,宣称 “此次净化行动是为了警示所有亵渎者,未来将继续守护默言先生的神圣”—— 声明末尾,竟还附上了一份 “待净化名单”,列着十几个人的名字,全是之前公开质疑过 “默言” 的博主、学者,包括早已退圈的逻辑李博士。
“是我…… 是我间接造成的……” 陈序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起自己发布的 “神谕”,想起那些被扭曲的 “修行准则”,想起自己一直以来的逃避 —— 如果当初他早点制止极端言论,如果当初他没有发布模糊的神谕,如果当初他第一时间澄清而非沉默,这场纵火案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两个逝去的生命,是不是就能继续活着?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是 “未知” 的私信,没有多余的文字,只附了一张照片:赵无妄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份 “默言净化组” 的成员名单,嘴角挂着冰冷的笑,照片背景里,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人正围着电脑,屏幕上是 “待净化名单” 的编辑界面。
陈序的心脏猛地一沉。他瞬间明白,这场纵火案绝非偶然 ——“默言净化组” 背后,一定有赵无妄的推手!是赵无妄的人混在信徒里,放大极端情绪,策划暴力行动,就是要把 “默言” 彻底变成 “极端暴力符号”,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让情报机构、警方、“天平” 都将他视为 “社会不稳定因素”,最终借他人之手除掉他,甚至利用这场混乱,扩大 “概念产物” 的黑色版图。
窗外的天突然阴沉下来,淅淅沥沥的雨开始落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楼下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公寓楼下 —— 陈序知道,这大概率是 “天平” 或警方的人,纵火案一出,“默言” 的真实身份再也藏不住了,他必须面对自己酿成的所有后果。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窗帘缝,看到几个穿着便衣的人站在楼下,正抬头看向他的公寓,手里拿着照片比对 —— 那是他之前在 “天平” 的登记照。雨丝被风吹进屋里,落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像在提醒他这场噩梦的真实性。
手机再次震动,是叶晴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神像的裂痕已经染血,再也补不回来了。警方和‘天平’的人已在你楼下,配合调查,或许还有机会弥补。”
陈序盯着消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注销账号时的决心,想起梦里被信徒吞噬的恐惧,想起新闻里焦黑的书店和盖着白布的担架 ——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 “虚拟信仰” 的东西,如今变成了染血的凶器;那些曾经被他逃避的责任,如今变成了无法挽回的悲剧。
他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伸手握住门把手。门外是警方的调查、“天平” 的问责、信徒的怨恨、赵无妄的阴谋,门内是他亲手构建又亲手推倒的、满是裂痕的神像。他知道,从打开这扇门的瞬间起,他再也不能逃避,必须直面这场由他引发的、染血的灾难,必须用余生去偿还那些因他而逝去的、破碎的生命。
雨还在下,冲刷着窗外的世界,却冲不掉神像上那道染血的裂痕,也冲不掉他心里那份沉重的、永远无法弥补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