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0】
冰冷的倒计时归零。
嗡……
嵌入墙壁的操作终端发出一声沉闷的哀鸣,最后一丝微光彻底熄灭,细碎的电子元件爆裂声从内部传来,缕缕焦糊的青烟升起。这台承载了唐宇哲博士最后遗言与绝望嘶吼的设备,终于走到了彻底的终结。
主控室内陷入一片比之前更深的死寂,唯有呼吸声和远处燃烧的噼啪声,像是为这段揭示的残酷真相做着无声的伴奏。
信息板残片仿佛有千钧重,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刺入骨髓。糖糖——唐欣语——小小的身体筛糠般颤抖着,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发白。父亲那最后绝望的哀嚎“小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次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那双曾温柔抚摸她额头的手,那充满智慧的双眼深处最后凝结的恐惧……竟是指向她自己!
“钥匙……不是我?”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风中飘絮,带着不敢置信的迷茫,“我……我是……门?”
那巨大的、被暴力破坏的培养槽就在几步之外,干涸的污浊痕迹无声地诉说着此处曾发生的可怕之事。难道……里面曾经关着什么?和自己有关?
“不……不……爸爸……不是……不是那样的……”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崩塌如同冰水浇头,让她猛地抱紧怀中昏迷的小白,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剧烈的颤抖让她几乎站立不住,泪水汹涌而出,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慌,“不是我……不是我打开的……”
“糖糖!”沈思第一个冲上前,圣光护罩的光芒柔和了些许,温暖的手试图安抚她颤抖的肩头,但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路凛的眼神如同凝固的寒冰,唐宇哲的遗言像最锋利的刻刀,瞬间洞穿了他之前对糖糖身份的一切推测。真相远比“容器”更为残酷和沉重——她是被选中的通道,一个通向那什么可怕“时间锚点”的门扉!而那个扭曲祭司穷追不舍的目标在此刻彻底明确:他要利用这扇“门”,完成某个回归灾难源头的仪式!
他脑中飞速运转:哨站深层地下的“初始共振腔”,摧毁真正的“钥匙”——时间锚点!这是博士用生命传达的终极指令!
“保护小语!”、“不要让他们靠近她!” 父亲的叮嘱也在他心头警钟长鸣。祭司遁逃前留下的话音——“下次……容器……必将献祭”——证明对方绝不会放弃!那烙印在小白身上的空间道标就是追踪糖糖的灯塔!危险并未远去,反而更加清晰和迫在眉睫!
赵妍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焚烬之火在她眼底几乎要失控地窜起,怒火灼烧着理智:“他妈的!一群疯子!用一个孩子当‘门’?!还要毁掉过去什么狗屁节点?!”
言乐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怎么这么混账!博士最后……最后……”他想说什么,却喉头哽咽。那个疲惫、绝望、在最后时刻仍想保护女儿的父亲形象,与刚才影像中最后撕裂般的呼喊重叠,带来的是无以言表的悲愤。
零的目光从彻底损毁的终端上移开,冰冷地扫过地上的信息板残片和剧烈颤抖的糖糖(唐欣语),最后落在路凛脸上。她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刀锋,划破沉闷的空气:“核心指令解析:摧毁地质层下的‘初始共振腔’。目标优先级最高。残余空间信标分析:扭曲祭司空间定位目标,锁定该生命体征以及其空间印记坐标锚点。威胁评估:极高。预计对方将不择手段再次尝试捕获‘门扉’,时间未知,空间坐标未知。行动建议:立即定位并摧毁时间锚点。”
“地下……”江月汐轻柔却无比凝重的声音响起,她的重水光晕将小白和几近崩溃的糖糖都包容在内,竭力传递着一丝安抚,“寂静谷地质结构极不稳定,经历过多次空间震荡和源能异变,寻找一条通往深层‘共振腔’的安全路径本身就充满未知风险。糖糖的状态……”她看着怀中那几乎要被恐惧淹没的女孩,眼中充满了担忧。
路凛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那股因放逐失败和残酷真相而翻腾的戾气。他明白此刻每一秒的犹豫都可能带来无法挽回的后果。父亲的录像信息、零的分析、江月汐的提醒……所有线索拧成一条无比清晰也无比险峻的道路。
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队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沉稳却蕴含着磅礴的压力:
“冷静!现在没有时间恐慌!听清楚了——”
“第一,目标确认:初始共振腔。摧毁时间锚点!”
“第二,路径风险:未知。需要零实时扫描地质结构变化,言乐负责应对实体塌方和破除阻碍!”
“第三,警戒核心:小语(糖糖)和小白!月汐的重水领域全程维持!沈思全力支援!任何试图靠近的异常——无论是祭司卷土重来,还是哨站残留的异化能量——格杀勿论!”
“第四,赵妍!”他看向赤焰女郎,“你的火焰将是开路先锋!遇阻碍,无论是什么,全力焚化!地下可能有残存的哨站构造体,也可能是被囚禁或唤醒的东西……不要有任何犹豫!”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瑟瑟发抖、意识仿佛漂浮在冰冷深渊中的糖糖身上。那巨大的培养槽、父亲最后惊恐绝望的视线……就像无形的重压扼住了她的喉咙。
路凛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逼迫,却字字清晰凿入她的脑海:
“唐欣语。”
他第一次郑重地叫出她的本名。
这个名字如同电流击穿了糖糖混沌的恐惧,她茫然地抬起泪眼婆娑的脸。
路凛的目光如磐石般坚定,直视着她濒临崩溃的瞳孔深处:
“恐惧不会改变已经发生的事实。你是唐宇哲的女儿!他最后在保护谁?”
“是保护你!”
“他指引我们去摧毁的是什么?”
“是控制你的钥匙!”
“如果你现在倒下,他的牺牲为了什么?”
“如果你想保护怀里这只小狗,保护你自己,”他指向小白额头上若隐若现的逆十字印记,“那你现在就必须站起来!”
“真正的敌人不是你这扇‘门’,而是想利用你的那个扭曲存在和他要连接的东西!明白了吗?!”
“站起来!和我们一起,去把你父亲用生命想要毁掉的那个东西——砸烂!”
路凛的话语如同惊雷,又如同强心剂。巨大的恐惧并未立刻消散,但父亲的名字、父亲最后那声绝望的呼喊、小白身上的烙印、还有路凛那穿透混乱的坚定目光……如同撕裂乌云的第一道光柱,猛烈地撞击在糖糖近乎凝固的思维上。
砸烂……那个东西?
为了……不让爸爸白白……
为了……小白……
颤抖并未停止,但一种混杂着极度痛苦、不甘和微弱愤怒的力量,正艰难地从她僵硬的四肢百骸中挣扎着生出。她死死咬住下唇,甚至咬出了一丝血迹。她抱着小白的手指关节用力到发白,身体摇晃了几下,终于——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向路凛,看向周围的每一个人。那双总是懵懂或带着泪光的眼睛里,第一次混杂了如此复杂的东西:恐惧、悲伤、还有一丝如同幼兽被逼到绝境时生出的、生涩却执拗的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身体依旧在抖,却硬撑着没有倒下。
看到糖糖眼中那份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支撑力量,路凛心中稍定。“很好。”他站起身,转向主控室另一端,“零,搜索通往地下深层地质结构的入口或结构图!博士的研究日志里可能提到过!”
“已开始扫描主控室残余数据载体……”零的声音响起,她身影已经在狼藉的主控台上残存的端口和储存插槽间飞快移动,匕首尖端精准地挑开一些损坏的覆盖物。
赵妍和言乐也迅速调整情绪,压下各自的怒火和悲愤。赵妍活动着还带着伤的肩膀,炽热的焚烬火焰重新在双拳之上无声凝聚,如同燃烧的拳套,散发出危险而锋锐的气息。言乐深吸一口气,厚重的岩铠再次覆盖在双臂和躯干上,受损的盾牌再次稳固,碎空锤握紧,那双因愤怒而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主控室内所有可能隐藏着危险的角落。
沈思支撑着暗淡的圣光护罩,将治愈的力量尽可能稳定地洒向需要支持的队员,尤其是糖糖和小白。
江月汐的重水领域如同一个流动的水色穹顶,温柔却坚韧地将路凛指定要保护的核心牢牢笼罩。她眼神专注,清澈的眸子里映照出中央那被破坏的巨大培养槽留下的漆黑洞口——那可能是一条现成的、通向地下的入口。
主控室深处,培养槽被暴力撕裂的底部,通往黑暗地质深层的入口,如同通往巨兽消化道的咽喉,散发着陈腐与未知的气息。启明小队的每一个人,都清晰地站在了通往毁灭“钥匙”与未知深渊的入口前,命运的齿轮伴随着路凛最后冷静到残酷的指令,轰然转动: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