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念昔一路紧追不舍,穿过抄手游廊,越过栽满菊花的庭院,眼看着景念禾推开寝殿的雕花木门就要进去,她连忙加快脚步,在门关上的前一刻挤了进去,气息微喘地站在门口,望着背对着她的景念禾。
“念昔姐……景念昔你干嘛追着我?”景念禾转过身。
景念昔缓了口气,走到她面前:“我中午问你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我?你最近一直躲着我,到底是为什么?”
景念禾垂下眼:“你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才一直问你啊。”景念昔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却被景念禾下意识地躲开,她的手僵在半空,眼底多了几分失落,“我想来想去,都不明白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听到这话,景念禾猛地抬起头:“我喜欢两个人一起玩!就我和你!三个人凑在一起,我宁愿自己一个人待着!”
景念昔愣住了,:“你以前都叫我念昔姐姐,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人多……两个人和三个人,不都是一起学习一起玩吗?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景念禾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倔强,“景念昔,和你有婚约的人是我!是我从小就陪着你,从三岁到五岁开蒙,一直到现在!凭什么景茗一来,就插在我们中间,分走你的心思?”
“她只是刚到书院,没什么朋友,想跟我们一起玩而已。”景念昔连忙解释,语气急切,“我以为多个人作伴也挺好,没想着会让你不高兴……”
“我不乐意!我就是不乐意!”景念禾跺了跺脚,眼泪掉得更凶,“你是我将来的夫君,凭什么要处处顺着她、惯着她?你的温柔和耐心,本来就该是我的!”
景念昔被她直白的话惊得脸颊瞬间染上绯红,手足无措地摆了摆手,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说什么呢?谁、谁说我是你夫君了?我们都还这么小……”
“那你就是我娘子!”景念禾梗着脖子,眼泪汪汪却语气笃定,“不管是夫君还是娘子,你都是我的!更不能因为景茗,就冷落我!”
“谁、谁是你娘子啊!”景念昔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烧得滚烫,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她,“我们都还未分化,尚且不知道将来谁是一乾一坤,怎么能随便说这些……”
看着她这幅模样,景念禾只觉得心头一酸,她转过身,背对着景念昔:“不想认就算了。我累了,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景念昔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知道景念禾是真的委屈,可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犹豫了许久,她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府了。”
说完,她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寝殿的门,转身时,眼底满是无奈与茫然。
她靠着朱红廊柱站了许久,脑海里全是景念禾刚才的模样——那双总是亮闪闪的眼睛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倔强地喊着“你是我的”,委屈得让她心头发紧。
她怎么会想让念禾难过呢?
从三岁时念禾软乎乎地扑进她怀里要一起睡觉,到五岁时两人头挨着头在书桌前开蒙识字,这么多年,念禾早已是她生命里最离不开的人,她怎么舍得让她受半分委屈。
可一想到景茗,她又皱起了眉。
她亲眼见过景茗想凑到其他学子身边,却被人冷淡避开的模样,也听过侍女悄悄说,景茗在家中并不受宠,没什么亲近的玩伴。
若是自己也不理她,她在书院里岂不是要孤零零一个人?
那般模样,想来也是难熬。
一边是自幼相伴、视她如命的念禾,委屈的泪水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
一边是孤单无依、渴望陪伴的景茗,那双怯生生的眼睛让她狠不下心来。
景念昔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只觉得左右为难。
她走在回府的马车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灯,思绪翻涌。
她不是不知道念禾的占有欲,从很小的时候起,念禾就不喜欢别人分走她的注意力,总爱黏着她说“念昔姐姐是我的”。
可景茗的处境,又让她无法袖手旁观。
她想着,或许可以找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比如上课的时候让景茗坐在旁边,休息时却多留些时间给念禾。
比如讲题时先安抚好念禾,再去回应景茗的请教。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
念禾要的是独一份的偏爱,是“只属于她”的念昔姐姐,而不是被分出去一半的温柔。
景念昔靠在车壁上,指尖微微发凉。
她想起念禾趴在她膝头睡觉的模样,想起两人并肩走在书院小径上的欢声笑语,那些独属于她们的时光,是景茗无法替代的。
可让她真的对景茗置之不理,她又做不到。
那样孤单的滋味,她虽未曾体会过,却也知晓有多难熬。
景念昔望着手中的书卷,上面还留着念禾不小心蹭上的墨点,那是独属于她们的印记。
她轻轻摩挲着墨点,心头渐渐有了一丝松动——或许,她可以试着和景茗说清楚,告诉她自己和念禾的情谊,也让她明白,念禾并非恶意,只是太过在意。
可又怕景茗误会,觉得是自己嫌弃她;更怕念禾知道了,会觉得自己还是偏着景茗。
一边是舍不得让她哭的偏爱,一边是不忍心让她孤单的恻隐,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既不让念禾难过,也不让景茗独自徘徊呢?
这个问题,像一团解不开的线,缠绕在她心头,让她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