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辰离开赵虎家时，夜风已凉。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单元门口抬头看了眼三楼那扇亮着灯的窗。窗帘半开，小女孩抱着铁盒坐在书桌前，正一笔一画地描摹白天那张蜡笔画。他收回目光，抬手轻轻按了按左腕上的钢表，转身拉开后座车门。
次日上午十点，设计公司会议室里，3d投影屏正缓缓旋转着一座建筑模型。线条利落，玻璃幕墙折射出冷光，中庭贯穿整栋大楼，像一道垂直的光刃切开空间。设计师坐在主控台前，手指悬在触控板上方，等待指令。
“这就是最终版？”杨辰站在投影前，声音不高。
“是。”设计师点头，“主体结构、承重分布、管线布局都已完成建模，符合您提出的容灾等级和扩展需求。”
杨辰走近一步，指尖划过空中浮现的操作界面，调出内部剖面图。“我要的不只是功能达标。”他说，“我要人走进来第一眼就觉得——这不是现在的建筑。”
设计师皱眉：“我们已经加入了智能照明系统、动态导览屏、人脸识别门禁……这些已经超出行业标准。”
“不够。”杨辰打断他，“我要全息投影覆盖中庭，每一层交接处设交互式信息墙，访客可以用手势调取数据流。我要他们感觉不是在看服务器，而是在进入一个活着的大脑。”
“成本会翻倍。”设计师语气谨慎，“而且这类设备维护复杂，实用性存疑。”
杨辰没回答。他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展开后压在控制台上。纸上是歪斜的蜡笔线条，三个小人并肩站着，背景写着“我们的十年”。
设计师愣住。
杨辰看着他：“这孩子想当科学家，想去剑桥。她信我。我不只要给她机会，还要让她知道——这个世界，真的可以被改写。”
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十年前，谁信一个人能用手机转账？二十年前，谁信数据比石油值钱？你说实用？真正的实用，是让人还没意识到需要时，就已经离不开。”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设计师低头看着那张画，又看向屏幕上的模型，终于开口：“我可以把全息阵列密度提升一级，交互墙换成曲面透明oLEd。但电源负载和散热系统要重新计算。”
“你只管设计。”杨辰说，“预算由我负责。”
这时，赵虎站在角落忽然开口：“屋顶加个直升机停机坪吧。”
杨辰转头看他。
“万一紧急撤离？”赵虎补充道，“或者您要快速跨城开会，直接起飞。”
杨辰笑了：“你是怕我被人追杀还是想拍科幻片？”
赵虎不笑，表情认真。
“停机坪没必要。”杨辰收起笑意，“我们不做虚架子。但屋顶也不能空着。”
他再次走向投影，放大顶层平面图。“改成开放式观景台，三百六十度视野，江景尽收眼底。将来客户来了，发布会可以直接办在上面。既能看风景，也能看实力。”
设计师眼睛一亮，迅速调出修改模块：“命名需要吗？”
“有。”杨辰盯着屏幕，“叫‘辰星视野’。”
“好。”设计师敲下确认键，屏幕上缓缓浮现出新标注：**观景平台·辰星视野**。
参数开始自动重构，建筑轮廓在光影中微微颤动，仿佛呼吸。新的能量流向模拟启动，冷却系统路径延伸至顶层，电力冗余预留百分之四十。
“全息系统需要独立光纤环网。”设计师一边调整一边说，“如果要做实时渲染，建议部署边缘计算节点。”
“照做。”杨辰说，“等图纸定稿，我会安排专人对接施工团队。”
“还有件事。”设计师犹豫了一下，“这种设计一旦落地，肯定会引来关注。媒体、同行、甚至监管部门都会盯上。您考虑过舆论风险吗？”
“我不是在造楼。”杨辰平静地说，“我在立一块碑。告诉所有人，未来不是等来的，是抢来的。”
设计师不再说话，手指快速滑动，最后一组参数锁定。
“最终方案确认。”他按下输出键，“施工蓝图将在两小时内生成。”
投影中的建筑彻底定型，通体泛着金属质感的蓝光，顶部观景台如星辰悬于城市之上。中庭深处，隐约可见流动的数据光影，像是某种未知生命的脉搏。
杨辰凝视着那道贯穿建筑的光轴，忽然伸手，在空中轻点了一下。
全息影像瞬间切换成夜间模式。整栋大楼化作一片深蓝矩阵，窗口不再是灯光，而是跳动的代码流。中庭升起立体投影，展示全球实时数据交换轨迹，红蓝光点如星河运转。
“客户不会记住面积多大。”他低声说，“只会记住感觉。”
赵虎站在身后，看着那片虚拟星空，难得地开了句玩笑：“以后带人参观，是不是还得发副墨镜？”
“你要是觉得晃眼。”杨辰回头看他，“说明它成功了。”
设计师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我会尽快交付全部资料。不过……”他迟疑片刻，“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数据中心做成地标。”
“因为它本来就是。”杨辰说，“从今天起，这里不只是存放服务器的地方。它是起点。”
他最后看了一眼投影，转身朝门口走去。
赵虎紧随其后。经过控制台时，杨辰顺手将那张蜡笔画收进文件夹，动作自然，仿佛只是整理文档。
走出会议室，走廊尽头的电子屏正循环播放建筑动画。模型缓缓旋转，标题闪烁：**辰星科技中心 · 即将启幕**。
杨辰停下脚步，仰头望着。
风吹动他的衣角，左手无意识地转动表冠，一下，两下，三下。
赵虎站到他身旁，低声道：“工地那边已经在等了。”
“走。”杨辰收回视线，迈步向前。
玻璃门外，黑色轿车静静等候。司机下车开门，杨辰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再次抬头看向电子屏。
画面正切换到屋顶视角——晨曦初照，江水如练，观景台上已有虚拟人群聚集，仿佛一场尚未开始的发布会正在酝酿。
他嘴角微动，终未言语。
右脚踏上车阶，左手下意识抚过文件夹边缘，指尖触到那张薄纸的折痕。
车门关闭前，赵虎听见他说了一句：
“十年，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