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指挥车内的终端屏幕还亮着。杨辰没有移开视线,指尖在加密面板上滑动,调出秦峰刚刚整合完毕的影像包——墨尔本赌场后厅的监控画面被逐帧拆解,老张之子与蛇形耳钉男子交接现金的瞬间被放大定格,旁边并列显示着三份银行流水扫描件,每一笔资金流向都用红线标注,终点统一指向开曼群岛某教育信托基金。
赵虎站在车门外,战术夹克肩部已染湿,夜雨渐密,顺着车顶边缘滴落,在他脚边砸出一串小坑。他低声问:“雷震那边通上了?”
杨辰点头,手指按下发送键。数据包通过军用级跳频信道直连南美节点,再经由一颗私人中继卫星转向澳洲大陆东岸。全程耗时十一秒。
电话接通的提示音响起时,对方正处于公寓内。没有铃声外放,也没有人声回应,但呼吸频率暴露了接听状态。雷震的声音低沉平稳,不带情绪:“你在‘幸运角子机’输了七十三万澳元,欠下地下钱庄四十三万债务,所有还款记录来自一个注册于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该账户三天前已被我们接管。”
车内一片寂静。赵虎屏住呼吸,盯着杨辰手中的通讯器。
“现在,你导师、校董会、移民局都将收到这段视频。”雷震停顿两秒,“包括你签署高利贷合同的公证录像,以及上周三晚你协助洗钱的全过程。移民局有权立即吊销你的学生签证,并启动遣返程序。”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抽气,像是被人扼住喉咙。
“我不认识你们……”声音发抖,断续,“这是诬陷……”
“你父亲今夜看了视频。”雷震打断,“他知道你是拿他当盾牌的人之一。他还知道,你每个月拿到的钱,全部来自破坏工程进度的酬金。风行金融倒了,基金会的资金链断了,但账户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可以让它继续转账——转给警方。”
沉默持续了将近五秒。
“别!”对方猛地提高音量,随即压低,“我让我爸签字!我现在就打给他!只要你们不发这些资料出去!”
“你有十分钟。”雷震说,“我们会在你通话结束后收到确认文件。否则,第一份举报材料将在三分钟后发出。”
通讯切断。杨辰将设备收入怀中,目光扫过工地中央的LEd屏。画面早已切换回安全警示标语,红字滚动:“施工区域严禁擅入”。
赵虎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嗓音沙哑:“他会打吗?”
“会。”杨辰靠在车门边,“他怕的不是坐牢,是失去身份。一旦被遣返,他在澳洲的一切都会崩塌。比起这个,老家的房子算什么?”
话音未落,指挥车内的备用终端突然震动。一条加密消息弹出:【目标已拨通国内号码,通话时长三分十四秒,内容关键词:协议、手印、别再拖】。
杨辰点开录音片段,只听老张之子反复强调:“爸,你现在就签!不然我明天就得被抓!”背景里还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像是在找合同模板。
赵虎嘴角微动:“真打了。”
“不是他想打,是我们让他必须打。”杨辰收起平板,“这场仗从一开始就不在工地,而在账户之间。谁控制资金流,谁就掌握选择权。”
雨势稍缓,远处老屋依旧漆黑。窗框轮廓在微光中清晰可辨,窗帘纹丝未动。但就在三分钟前,村委值班室接到紧急来电,称钉子户张某主动要求办理拆迁手续,请求连夜派员到场见证。
凌晨三点十八分,一辆沾满泥浆的电动车驶入工地入口。村委干事披着雨衣下车,怀里紧抱一只防水文件袋。赵虎上前查验身份,确认无误后接过袋子,拉开拉链,抽出一页A4纸。
纸上是标准版房屋征收协议,乙方签名处空白,但下方已有鲜红的手印一枚,指节纹路清晰,位置端正,显然是本人按压。
赵虎翻看一遍,递给杨辰。
杨辰只看了一眼,便将文件重新装入袋中,递向后排的技术员:“区块链存证,同步上传云端备份。”
“还要留原件?”技术员问。
“留。”杨辰说,“这是证据闭环的最后一环。从护身符里的摄像头,到境外账户的资金流转,再到这份手印——全都闭合了。”
赵虎靠坐在折叠椅上,右手指节仍套着钛合金指虎,掌心贴着枪柄。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角灰白。
“接下来呢?”他问。
“等破土。”杨辰答。
四点零七分,工地恢复安静。LEd屏不再闪烁,围挡立柱上的警示灯规律明灭。指挥车电源关闭,只剩一台便携终端仍在运行,屏幕上跳动着全球金融数据流,其中一条标记为“海澜资本”的资金路径正缓缓熄灭。
赵虎站起身,活动肩膀,目光投向老屋。门窗依然紧闭,屋檐积水滴落,在门前积成一小片水洼。忽然,二楼窗帘微微晃动了一下,仿佛有人刚离开窗边。
杨辰没有抬头。他左手垂在身侧,拇指轻轻抵住腕表表冠,缓缓转动一圈。咔哒。
终端突然弹出新消息:【雷震确认,目标已删除手机所有本地记录,并向校方提交休学申请。心理压制完成】。
杨辰将消息看完,合上盖子,放入外衣内袋。
赵虎走过来,低声问:“还守着?”
杨辰望着老屋方向,没有回答。远处围挡底部的一块铁皮被风吹起,边缘翘起半寸,像一张即将掀开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