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校场。
陈奇肃立一旁,身后站着三十多名腰佩钢刀、背挎强弩的骁骑卫。
个个气息精悍、眼神锐利,显然都是经历过实战的好手。
楚风与庞德勇也换上了睚眦服,腰挎雁翎刀,精神抖擞。
凭借武举出身的资历和贾环的安排,两人一人授了总旗,一人授了小旗,正式加入了北镇抚司。
“大人,人手已点齐,皆是卫中经历过厮杀的好手,随时可出动。”
陈奇上前一步,抱拳回禀,声音洪亮。
贾环目光一扫,轻松看出这些骁骑卫的修为境界。
每个人都在武士境以上,其中还有两名百户,达到了武师境,果然都是精锐。
至于楚风和庞德勇,一个是五品武师,一个是四品武师。
而陈奇作为身经百战的骁骑卫百户,修为最高,已有八品武师的境界,放在江湖上也算是一把好手。
这般阵容,对付寻常帮派势力或是缉拿钦犯,已是绰绰有余,足以横扫一方。
但若要对付那两名大武师……当然还得靠他出手。
贾环不再多言,微微颔首:
“出发。”
一声令下,所有人翻身上马,队伍开拔。
铁蹄踏过青石板街道,铿锵作响。
玄黑色的队伍如同一道冰冷的铁流,沉默地穿过繁华街市。
所过之处,原本熙攘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自动让开一条路。
百姓商贩纷纷面色惊惶地向两侧退避,低下头,不敢直视。
孩童被大人急忙拉入怀中,噤若寒蝉。
骁骑卫凶名之盛,可见一斑。
楚风和庞德勇骑在高大的官马上,感受着周围路人敬畏交加的目光,胸膛都不自觉地挺高了几分。
“不愧是骁骑卫啊,如此威风!”
“那是,我就说投奔贾大人没错吧。”
腰间雁翎刀和身上睚眦服带来的威严,让两人真切体会到了权力带来的快感。
心中愈发觉得投奔大人是明智的选择!
不久,队伍来到一处街口。
前方有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正从道路中央驶来。
车夫看见煞气腾腾的骁骑卫队伍,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他慌忙勒紧缰绳,将马车驱赶到路旁停下,毕恭毕敬地让出道路。
这辆马车内,正坐着一位工部官员。
由于马车急停被晃了一下,他有些不悦,掀开车帘准备斥问车夫。
然而,他刚掀开帘子,便看见了那支沉默行进的黑色队伍,所有的不满瞬间噎在了喉咙里。
“骁骑卫!”
他倒吸一口凉气,慌忙将身子往车厢里缩了缩。
在京城,谁敢招惹这群活阎王?
就在这时,这位官员的目光猛然定格在队伍最前方,那名端坐马背上、气度沉凝的年轻千户身上。
“咦?那人怎地如此眼熟?”
“那不是昨日才御街夸官、风光无限的新科武状元,荣国府的贾公子吗?!
“他…他竟然入了骁骑卫?还直接授了千户之职?!”
官员瞳孔骤然一缩,脸上先是惊愕,随即化为深深的震撼。
“了不得!真是了不得!刚中状元……又加入了骁骑卫,握住了这般实权!往后这京城,怕是又要多一位不能招惹的人物了……”
他放下车帘,久久未能平复心境。
骁骑卫队伍消失在街道尽头,人群才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马车缓缓驶出。
……
工部衙门。
贾政坐在自己的值房里,正翻阅着一份关于河道清淤工程的预算案牍。
他眉头紧锁,一副忧国忧民、殚精竭虑的模样。
实际上,他担任的官职是工部员外郎,在大周官制中属正五品。
听着不低,却只是个负责监察的闲差,平日里并无多少实权,更无要紧公务。
能得这个位置,还是仰仗了祖上荣国府的余荫。
就在这时。
几位工部官员走了进来。
人未至,声先到,每个人脸上都堆着热络的笑容。
“存周兄,恭喜,恭喜啊!”
“真是没想到,荣国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竟出了位麒麟子!”
“是啊是啊,贾状元之名,如今可是响彻京城,这几日衙门里都在谈论呢。”
“日后可得请贾公子多多照拂我等啊!”
面对众人的恭喜,贾政心中也感到几分虚荣。
但一想到贾环的“忤逆”,心情又有点复杂。
他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众人摆了摆手:
“诸位同僚谬赞了,谬赞了。不过是那逆子侥幸,得了些虚名罢了。”
“更何况,如今他尚未授实职,谈何照拂?年轻人,还需多多磨砺才是。”
工部营缮司的郎中冯云山走上前,笑道:
“哎呀,存周兄,事到如今还与我等装糊涂不成?”
“贤侄都已经加入了骁骑卫,而且一去便是副千户!那可是手握实权的要职!岂是寻常虚衔可比?”
贾政闻言,猛地一怔,脸上写满了错愕。
“骁骑卫?副千户?冯大人,此话……此话当真?你从何处听来?”
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贾环中了武状元,授了个四品昭武将军的虚衔,他是知道的。
但之后便再无过多关注,只当他是等着兵部按例分派个武职。
怎么一夜之间,就进了如日中天的骁骑卫?
那地方若无过硬的关系和背景,岂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冯云山见贾政的反应不似作伪,更是来了兴致,绘声绘色的描述:
“千真万确!我刚才来的路上,在街口亲眼所见!贤侄穿着一身骁骑卫千户的睚眦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煞气腾腾的力士出行,好不威风!”
“副千户啊,正儿八经的从五品实权官衔!贤侄今年才多大?真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存周兄教子有方,真是令人羡慕啊!”
其余同僚也纷纷恭贺。
“是啊贾大人,恭喜恭喜!”
“虎父无犬子,环哥儿这是要重振当年荣宁二公的军伍雄风啊!”
“日后我等说不得,还要请贾千户多多关照才是啊!”
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恭维,贾政脸上的惊愕渐渐褪去,心情十分复杂。
骁骑卫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权势熏天,贾环能进去,对日渐式微的荣国府而言,自然是桩好事。
但是。
如此重要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竟是从外人口中才得知消息!
那个庶子,眼里可还有半分尊卑上下?
当真是翅膀硬了!
贾政心中愠怒,面上却勉强维持着笑容,对同僚们拱拱手:
“诸位同僚过誉了,小儿能进骁骑卫……唉,不过是仗着祖上余荫,进去历练历练罢了。”
“全赖天恩浩荡,及各位长官提携,实在当不得如此夸赞。”
言语之间,已然将贾环能进骁骑卫的原因,全部归结为了“祖上余荫”。
同僚们都是官场老油条,闻言只当贾政是惯常的虚伪自谦。
众人又笑着恭维了几句“贾大人过谦了”、“贤侄必非池中之物”,便各自散去。
值房内终于安静下来。
贾政独自坐在案后,目光落在文书上,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他拧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那逆子,究竟是怎么攀上骁骑卫这条线的?
求了哪里的关系?走了谁的门路?
想了半晌,毫无头绪。
他索性不再去想,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
“哼,进了骁骑卫又如何?若无家族在背后托举,仅凭他一人,又能走得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