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浴池,水汽氤氲如雾。
池壁由整块暖玉砌成,温热的活水从池底兽首口中汩汩涌出。
水面上漂浮着几瓣新摘的雪色优昙,幽冷清香与温热水汽交织,也勾勒出池中两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君天碧阖眼靠在池边,墨色长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散开,氤湿了瓷白的肩颈,隐隐透出缺乏血色的冷感。
她向来不喜身染杂味,即便归来已晚,也要涤尘。
连带着醉意朦胧的湛知弦,也被她一同拎来了,此刻正迷迷糊糊地泡在温热的水中。
热水熨帖着皮肤,驱散了夜寒与疲惫,也冲散了从铜雀台带回的脂粉甜腻。
湛知弦酒意未醒全,浑身乏力地靠在另一侧,在半梦半醒间浮沉。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偏殿静得出奇,竟无一个侍从在旁,只有他与城主两人。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对面闭目养神的君天碧,水汽模糊了界限。
他与城主几乎是......坦诚相对。
醉意似乎都清醒了不少。
他心头一跳,不禁暗自揣测起来,城主此举......是否别有深意?
若君天碧知晓他此刻想法,定会不屑冷哼。
浴殿无需人侍候是老城主定下的规矩,为免人多眼杂,瞧出她女身端倪,徒惹麻烦,少自作多情。
泡澡而已,只要这醉鬼别昏头,动手动脚攻她下三路……
她自信这被魔功坑害得前后不分的瘦削身板,足以混淆视听,还看不出什么错漏。
水波轻荡,湛知弦望着望着,只觉得那如玉的肌肤上滑落的水珠都带着诱人的光泽。
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许是酒意壮胆,又许是眼前景象太过旖旎,他喉结微动,嗓音因酒意微哑:
“城主......知弦......帮您擦擦背......”
说着,他的手已搭上了君天碧微凉的肩头。
手腕骤然被一股力道擒住,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君天碧被按抵在暖玉池壁上,水花四溅。
君天碧流淌的墨发扫过他赤裸的胸膛,带起一阵细微磨人的痒意,让他分不清此刻是幻是真。
“乱动什么?”
君天碧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湿润,却冰冷如常。
腕骨被牢牢禁锢,呼吸间尽是对方身上的冷香,湛知弦仰着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心神摇曳,忍不住将心底最深处的妄念倾诉而出,梦呓般地恍惚:
“城主......知弦应是,做了个极好的美梦......梦里,皆是您......”
后面的话语含糊在唇齿间,尽是不设防的迷恋。
君天碧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嘲弄透过水波震颤:
“看来酒还没醒。”
她捏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加重,“孤......帮你醒醒酒?”
湛知弦满心满眼只有那近在咫尺的淡色唇瓣,被水汽浸润得格外诱人,最终逃不过蛊惑。
他仰起头,朝着那抹微凉便吻了过去。
即将触及的前一刹,君天碧偏头避开。
那个带着炽热情愫的吻,堪堪落在了她微凉的唇角。
“看清楚......”君天碧的声音冷了下来,疏离提醒。
“孤不是你梦中可以随意肖想之人。”
湛知弦怔怔地看着,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的锁骨上,烫得他心尖一颤。
这张脸,清绝,冷冽,带着少年人的锐利恣意,又浸着难言的妖异魅惑。
紧抿的薄唇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冷戾,昭示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心头的妄念非但没有被浇熄,反而野火遇风,轰然烧得更旺。
“若......若知弦偏要妄想呢?”
水波突然晃动,君天碧被湛知弦扯得向前倾覆,湿透的墨发如海藻缠住彼此。
鼻尖相抵时,他嗅到对方唇间残存的昼眠酒香。
他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眸,如同被魇住般,“在知弦心中,城主便是城主......”
“是知弦穷尽此生也想追逐仰望的......天际流云,山巅积雪......”
“也是让我......心甘情愿付出一切的人......”
脉脉情意如同池中温水,无声蔓延。
“这份心意,或许僭越,或许痴妄,但......千真万确。”
“呵。” 回应他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君天碧眸中情绪难辨。
“哗啦——!”
一声巨响,磅礴的气劲掀起巨大水花,如同幕布般腾起,震灭了浴池周围所有的灯烛!
穹顶与池壁四周所有的夜明珠灯罩亦尽数湮灭!
刹那间,一片黑暗。
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勉强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黑暗中,湛知弦忽觉喉间一痛!
君天碧竟低头,咬住了他脆弱的喉结!
此时的痛楚是令人战栗的亲密。
“那你看清楚,”她冰冷的声音贴着他的脉搏响起,“孤是能把你拆吃入腹、嚼碎骨血的恶鬼......”
“而非需要你仰望的云雪。”
湛知弦伸出双臂,不顾一切地拥住了君天碧,两人湿透的身体严丝合缝。
他仰着脖颈,掌心贴合着她光洁的背脊,感受到其下微微凸起的骨节。
声音在痛楚与情动中沙哑坚定,飞蛾扑火般孤勇决绝:
“那......知弦此生......”
“专度恶鬼。”
“愿与城主......互为劫数。”
水波轻轻晃动,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绕,急促而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