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默然。
似贾玚这般人物,古今罕有。
......
不多时。
贾琏夫妇领着人进厅。
二弟。
人带来了。
贾玚目光扫过:既然来了,二哥二嫂也听听。
这些道理,不单孩子们要学。
你们更该明白,日后好撑起西府门楣。
当年先祖白手起家,全赖宁荣二公与祖姑奶奶舍命相搏。
方有今日基业。本侯沙场浴血,不过是为守住这份家业。
今日当众说句重话——
若无心传承祖业,便不配姓贾。
几个小辈齐声应答。
他们素来视贾玚为楷模。
贾琏尚在 ** ,被王熙凤暗掐一把。
这呆子,竟看不出这是提携之意。
谨记二弟教诲。
贾琏连忙拱手。
薛姨妈看在眼里,眸光微动。
她虽不善外务,内宅手段却不输胞姐,自然看出贾府实权在谁手中。
连贾母都要让三分,足见这位侯爷的威势。
更不必说,十六岁的开国侯本就前途无量。
薛姨妈目光微转,瞥向身旁的薛宝钗,心中暗自思量。
小丫头。
把脸抬起来。
贾玚温声对堂下那个始终盯着鞋尖的丫鬟说道。
众人皆露讶色,这倒是头一回见贾玚对下人这般和颜悦色。
香菱闻言,怯生生地抬起脸庞,露出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容。
那双眼睛透着不安,却纯净如水,不谙世事。
倒是个 ** 坯子。
哎呀,这...
尤氏最先惊呼出声。
随即众人端详着香菱,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望向秦可卿。
秦可卿朱唇微启,脸上也浮现讶异之色。
这薛家带来的小丫鬟竟与秦可卿生得极为相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确实生得标致。
上座的贾母也点头称奇。
被众人这般打量,香菱眼中泛起泪光,局促不安地绞着衣角。
丫头。
可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
贾玚俯身,语气怜惜。
父母?
香菱眼神茫然。
她自幼被人牙子转卖,对父母全无印象。
贾玚直起身来,对众人说道:且容我讲个故事。
堂内众人面露疑惑。
姑苏甄家,主母贤良淑德,家主清正廉明,乃当地望族。
夫妻年近五十,膝下唯有一女,乳名英莲,生得玉雪可爱。
三岁元宵夜,家仆抱英莲观灯,因小解将其暂放门槛旁。
不料被人贩拐走,认贼作父,漂泊异乡。至十三岁,人贩欲将其发卖。
本地冯渊,父母双亡,家道小康,欲买为妾,约定三日后迎娶。
人贩贪心,又将英莲另卖他人,欲卷款潜逃。
事发后两家相遇,将人贩痛打。两家争执不下,都要人不要银。
后一家仗势欺人,将冯渊殴打致死,强抢英莲为婢。
听到此处。
众人目光不约而同投向薛家众人。
薛蟠羞愧难当,恨不得当场钻进地缝里。
尤氏、秦可卿、林黛玉、探春等人却对香菱心生怜悯。
冯渊死后,冯家将状纸递到了金陵府衙。
金陵知府虽有才干,却因贫寒无力赴考,幸得甄家资助才中了进士。
审案时他认出了甄英莲,却默不作声。
反而因畏惧权贵,帮着遮掩命案 ** 。
只因他的官职是靠那家姻亲谋得的。
贾玚的揭露如同惊雷炸响。
贾环、贾兰、贾琮、贾琏皆震惊失色。
世上竟有这般恶人!贾宝玉拍案怒喝。
这话道出了众人心声。金陵知府的恶行简直令人发指。
薛蟠。贾玚突然发问,可知罪?
我知罪。薛蟠满面羞惭。
与香菱的遭遇相比,他简直禽兽不如。
既已知罪,本侯便以锦衣军都指挥使身份将你押送诏狱。
你可认罚?
众人闻言骇然。
不可!我的儿啊!薛姨妈失声尖叫。
谁不知诏狱有进无出?薛蟠此去凶多吉少。
贾玚却只盯着薛蟠。
我...薛蟠浑身发抖,但望向香菱后,终于咬牙道:我认罚!
薛姨妈顿时瘫软在地。
薛宝钗泪光闪烁,王熙凤也面露不忍——薛蟠可是薛家独苗啊!
堂内顿时哭声四起。
薛姨妈与薛宝钗不敢对贾玚动怒,只能焦急得眼眶发红。
贾府众人见状,心中亦是不忍,纷纷将目光投向贾玚。
“噗嗤!”
贾玚见状,不由笑出声来:“又不是要他的命,你们这般悲切,倒像是生离死别,何至于此?”
“薛蟠纵仆行凶,强买奴婢,按律该受三十杖刑。”
“如今只是关他三日诏狱,已是轻罚。”
众人闻言,皆是一怔。
薛宝钗最先回神,连忙问道:“玚二哥的意思是,我哥哥并未 ** ?”
“嗯。”
贾玚微微颔首,语气淡然:“那冯渊本就身患隐疾,娶妾不过是为了冲喜。”
“薛蟠命人殴打他,虽引发旧疾,但若好生调养,本无大碍。”
“可惜冯渊心胸狭隘,加之府中仆从不尽心照料,这才一命呜呼。”
“那为何……”
薛宝钗眉头紧蹙,仍有不解。
“你是想问,为何仵作验尸时未曾察觉,还是想问金陵知府为何未查清 ** ?”
堂中众人闻言,亦觉蹊跷。
若薛蟠未 ** ,官府大可判他无罪,何必如此曲折?
难道堂堂金陵知府,连这般简单的案子都断不明白?
“二哥哥。”
林黛玉忽而开口,轻声道:“莫非那金陵知府有意讨好薛家,故意隐瞒实情?”
众人目光纷纷转向这位巡盐御史之女。
“林妹妹猜得不错。”
贾玚环视众人,继续道:“金陵乃南方重镇,金陵知府乃从三品,欲求升迁,自需倚仗。”
“薛家虽不足为凭,但王家、贾家却可助力。”
“况且,他本就是贾家扶持上位。”
“因此,他压下仵作验尸结果,连冯家内情也一并遮掩。”
“若我所料不差,冯家那些知情仆从,如今早已命丧黄泉。”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为了一己私利,金陵知府竟敢颠倒黑白,甚至 ** 灭口!
此等行径,当真令人胆寒。
“好个狗东西,竟敢算计薛大爷,看我不....”
“啪!!!”
薛蟠的狠话还没说完,贾玚的巴掌就重重落在他头上,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想怎样?回去报复?那可是朝廷从三品 ** ,你想让薛家满门抄斩吗?”
“蠢材!你父亲是紫薇舍人,叔父是内务府采办,堂弟薛蚪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
“再看看你,连自己杀没 ** 都搞不清楚,简直愚不可及!”
“我...我那不是一时疏忽嘛!”
薛蟠瘫坐在地,晃着大脑袋,满脸不服气。
“啪!!!”
贾玚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薛姨妈和薛宝钗看得心疼,却不敢出声。其他人也默不作声,都看出贾玚是在管教薛蟠。
王熙凤看得眼热,恨不得挨打的是贾琏——要知道后院那几个小子经贾玚 ** 月余,如今个个能文能武,府里谁不称赞?
“还有脸提这事?”
“你不是自诩金陵小霸王吗?”
“怎么栽在区区冯家手里?”
“说!错在哪了?”
“我...我不该以势压人...”
“啪!!!”
这一巴掌更重,直接把薛蟠扇倒在地,额头都泛起了淤青。
“我的儿啊!”
“哥哥!”
薛姨妈和薛宝钗失声惊呼。众人也暗自咋舌。
薛蟠却不敢发作,爬起来委屈道:“我都认错了,怎么还打?”
“蠢货!”
“你以为我打你是为了冯家的事?”
“冯渊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动怒?”
“我问你,冯渊是好人吗?”
贾玚目光如电,居高临下地逼视着薛蟠。
薛蟠闻言,当即破口大骂:冯渊那厮就是个腌臜泼才,满肚子坏水。
**掳掠妇女,鱼肉乡里,恶贯满盈。
跟爷比起来,他连提鞋都不配。
说话时,他头顶的大红花不停颤动。
众人见状,皆是无言以对。
你也配说这话?
本侯再问你,冯家是何等门第?比之薛家如何?
冯家不过是个 ** 窝里爬出来的破落户,给我薛家当奴才都不够格。薛蟠不假思索道。
好!好得很!
贾玚盯着薛蟠,扬手又是一记耳光。
区区冯家,也值得你畏惧?
区区一个冯渊,就让薛家嫡长子畏首畏尾?
这堂上的孩童都比你个莽夫机灵。
环哥儿、兰哥儿、琮哥儿,出列。
二哥\/二叔!
贾环三人齐步上前。
众人望去,只见三个少年身着玄色劲装,腰杆笔直,神色沉稳。
薛姨妈母女眼中闪过赞赏之色。
荣禧堂内,薛蟠摸着脑袋嘟囔:玚二哥打我认了,可不能让这些小辈看我笑话,这不是辱没祖宗么?
噗——
众人忍俊不禁。
薛家母女羞得无地自容。
咯咯咯——
惜春在贾玚怀里笑得欢快。
薛大哥倒是个趣人。黛玉掩唇对迎春姐妹低语。
经此一事,众人只当薛蟠是个憨直之人。贾母见状,也放下心来——这般憨傻子弟,断不会妨碍宝玉。
住口!贾玚喝道。
“再敢多嘴,本侯还抽你。”
贾玚冷声呵斥薛蟠,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早知此人荒唐,却不想竟荒唐至此,这岂是颜面之事?
“哦。”
薛蟠见贾玚神色不善,连忙噤声,装出一副老实模样。
贾玚不再理会他,转而看向三个孩子,沉声道:“此事来龙去脉,你们可都听清了?”
“既如此,我问你们——薛蟠错在何处?又当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