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谢应危的龙帐内。
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谢应危眉宇间的阴霾。
他单手用力揉着额角,太阳穴突突直跳,脑海中熟悉的剧痛再次席卷而来,比之前更加猛烈。
幻听幻视开始出现,冤魂的哭嚎和战场的血腥画面交织闪现。
烦躁和暴戾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
哐当!
他猛地将手边酒盏扫落在地,碎片和酒液四溅。
他低吼道:“楚斯年呢?!还不快让他过来!”
帐内侍奉的宫人吓得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林风急切的声音:“陛下!楚医师出事了!有刺客混入营帐!”
这一声如同惊雷瞬间打破营地的喧嚣!
警戒的号角立刻吹响,整个围场进入戒严状态,侍卫奔跑,甲胄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谢应危猛地站起身,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黑了一瞬,但身形依旧稳如磐石。
眸中的痛苦瞬间被更加骇人的阴鸷和杀意取代!
刺客?目标是楚斯年?不,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呵……”
谢应危发出一声冰冷的笑,脸上竟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被冒犯后的极致愤怒和残忍。
“好啊,朕正愁无处发泄,就有不怕死的撞上来了!”
他一把抓起挂在帐内的强弓,顺手抄起一壶箭,就要往外冲。
“陛下!危险!请移驾安全之处!”
影阁首领现身阻拦。
“滚开!”
谢应危厉声喝道,头痛让他脾气更加暴戾。
“朕倒要看看,是谁嫌脖子上的东西太重了!”
他此刻头痛欲裂,理智在崩溃边缘,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触他逆鳞,那就别怪他杀戒大开!
林风在帐外急报:“陛下,末将已命人封锁所有出口,贼人定然还在围场之内!”
谢应危眸色猩红,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声音如同淬了冰:
“找!给朕一寸一寸地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冰冷的杂物营帐内,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味。
楚斯年被那侍女制住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一幕。
耶律雄从一堆破旧的帆布后闪身出来,他浑身沾满泥土和枯叶用作伪装,但仅剩的独眼中燃烧的仇恨与疯狂却比任何利刃都要骇人。
他死死盯着楚斯年,如同盯着猎物的饿狼。
“阿依娜!你还在等什么!”
耶律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急切。
“快结果了这小白脸医官!谢应危那狗皇帝没了这能缓解他头痛的宝贝,必定方寸大乱头痛欲裂!这正是我们杀他的最好时机!”
那名唤阿依娜的侍女此刻已撕去伪装,露出一张轮廓分明带着草原儿女英气的脸,她眉头紧锁:
“将军不可!可汗的命令是让我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回去!不是让你在这里冒险复仇!杀了这医官动静太大,我们还能走得掉吗?”
“走?”
耶律雄狞笑一声,扯动脸上狰狞的伤疤。
“就这么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去?我耶律雄咽不下这口气!宫宴之辱,断筋瞎眼之仇,我一定要报!
谢应危不死,他日必成可汗心腹大患!阿依娜,你帮我把他引来已是立下大功,现在助我杀了狗皇帝,回去我定向可汗为你请首功!”
“你疯了!谢应危身边护卫森严,就算他头疾发作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得手的!我们的任务是救你不是送死!趁现在还没被发现,跟我走!”
阿依娜压低声音,语气严厉。
“要走你走!我耶律雄就是死,也要咬下谢应危一块肉!这医官必须死!”
他说着便逼向无法动弹的楚斯年。
楚斯年心中冰冷,大脑飞速运转。
他不能死在这里!
眼看耶律雄就要靠近,他拼命试图冲开穴道却只是徒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依娜猛地出手,不是攻向楚斯年,而是闪电般扣住耶律雄的手腕!
“耶律雄!我不能让你毁了大计!”
两人竟在这狭小的空间内,为了杀不杀楚斯年,瞬间动起手来!
耶律雄手筋虽断力气大不如前,但战斗经验丰富,招式狠辣。
阿依娜身手灵活,显然受过严格训练,一时间竟僵持不下。
楚斯年趁此机会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寻找一线生机。
然而,他们的争吵和打斗声虽然压抑,却还是引来了注意。
帐外传来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兵甲碰撞的铿锵之声,伴随着隐约的呵斥和搜索命令。
“糟了!暴露了!快走。”
阿依娜脸色剧变猛地格开耶律雄,也顾不上杀楚斯年。
耶律雄也知道行踪败露,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他怨毒地瞪了楚斯年一眼,不甘心就此放过他,但求生本能占了上风。
他与阿依娜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先突围再说。
阿依娜一把拉起楚斯年,将他作为人质和挡箭牌就要往帐外冲去。
就在这时,“嗤啦”一声,营帐的帆布被一把雪亮的腰刀从外面划开一个大口子!
林风带着一队精锐侍卫,如神兵天降般涌了进来!
“逆贼!放开楚医师!”
阿依娜见退路被堵,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将楚斯年猛地推向耶律雄一侧,自己则身形一扭,如同灵猫般从破口处窜了出去!
帐外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阿依娜凭借高超的轻功和夜色掩护,在营地帐篷间飞速穿梭试图逃离。
“陛下!刺客往西边跑了!”有侍卫高喊。
此刻谢应危正手持强弓,站在一处地势略高的土坡上。
剧烈的头痛让他视野边缘阵阵发黑,但那箫声的干扰和刺客的出现,反而激发他骨子里的凶性。
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唯有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冷静得可怕。
他听到侍卫的呼喊,也看到那个在帐篷间快速移动的纤细身影,正是假扮侍女的那个女人!
“保护陛下!”
影卫试图将他围在中间。
“都给朕滚开!”
谢应危低吼一声,推开挡在身前的影卫。
他不需要保护,他需要杀戮来平息头颅里的风暴和心中的暴怒!
搭箭,开弓,动作流畅而稳定,仿佛困扰他的剧痛不存在一般。
弓弦被拉至满月,肌肉贲张。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那个不断变向,试图借助帐篷阴影躲避的身影。
阿依娜感受到了背后那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那是死亡的气息!
她心中大骇,将轻功催动到极致,猛地向旁边一堆堆放杂物的木料垛后跃去!
就在她身形跃起,在空中无处借力的瞬间——
“嗖——!”
一支狼牙箭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无比地追上了她!
“噗嗤!”
箭矢透体而过!
强大的力道带着阿依娜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又像被钉住的蝴蝶,狠狠地撞在她原本想用作掩体的一根粗壮的原木桩子上!
箭尖从她前胸贯入后背透出深深扎进木桩,将她整个人悬空钉在上面!
阿依娜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鲜血迅速染红她胸前的衣襟顺着木桩流淌下来。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头一歪当场气绝。
整个喧闹的营地在这一刹那安静了一瞬。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论是侍卫还是臣工,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谢应危缓缓放下弓,面无表情地看着被钉死在木桩上的女刺客。
夜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他站在那里,举手投足间即可执掌生死。
头痛依旧肆虐,但他的眼神却比这秋夜的寒风还要刺骨阴鸷。
“还有一个,给朕揪出来。”
他冰冷的声音响起,如同丧钟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