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门隔绝了外面公共区的喧嚣，瞬间涌上的是一种相对静谧的嘈杂。
头顶一盏节能灯管发出单调的白光，照亮了这方寸之地。
叶云汐几乎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陷在沙发角落。
宽大的t恤下摆堆在腿弯，露出两条纤细、苍白的小腿，脚上还穿着宿舍里那双不合脚的男式塑料拖鞋。
暖气暖遍了全身，疲惫感便悄然袭来。
她的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有些发直，盯着对面墙上剥落的一小块墙纸，脑子里一片混沌。
程乐天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双腿岔开，手肘搭在膝盖上，同样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抬手抹了把脸，试图驱散那种不真实感，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沙发角落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灯光下，小萝莉的轮廓清晰起来。
那头微乱的黑色短发柔顺地贴着白皙的脖颈和小巧的耳廓。
宽大的领口滑向一边，露出小半个圆润的肩头，皮肤在冷白光下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看不到一丝瑕疵。
她微微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那双此刻收敛了光华、却依旧引人注目的浅金色眼眸。
宽大的t恤勾勒出她单薄纤细的脊背线条，整个人缩在那里，像一只误入人类世界、惊慌失措又强装镇定的小兽。
漂亮。
程乐天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跳出这个词。
不是那种寻常意义上的好看，而是一种近乎非现实的精致感，带着点易碎的脆弱，又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
诱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一根烧红的针扎了他一下，让他瞬间回神，猛地别开视线，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妈的！想什么呢！他又不是萝莉控！
那可是叶云溪！我兄弟啊！
程乐天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句，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把刚才那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去。
可视线却又像被磁石吸引，悄悄地、不受控制地飘了回去，落在了叶云汐裸露在t恤下摆外的一小截脚踝上，纤细，骨感分明……
“操！”
程乐天低咒一声，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刺猬般的短发，脸皮莫名有点发烫。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今晚的冲击太大，脑子彻底坏掉了。
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向别处。
包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呼呼声和两人并不算均匀的呼吸。
叶云汐似乎终于从放空的状态中缓过劲儿来。
她换了个姿势，把脸从膝盖上抬起来，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带着残留的茫然看向程乐天。
她注意到了程乐天刚才那短暂的、有些慌乱和灼热的视线。
也感觉到了他此刻刻意回避的目光，以及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不自在。
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一丝了然。
她现在这个样子，连自己照镜子都觉得陌生又冲击，更别说朝夕相处的舍友了。
程乐天那点别扭和挣扎，她完全能理解。
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为了缓和一下气氛。
叶云汐清了清嗓子。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以前一样自然，带着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不吝劲儿。
尽管出口的依旧是清脆娇软的少女音：
“喂，程乐天。”
程乐天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
看向她，眼神复杂，带着点审视，又有点刻意维持的“哥们儿”般的随意：
“嗯？干嘛？”
叶云汐指了指包间的门，又指了指自己身上这身“行头”，脸上努力挤出一点带着歉意的笑容：
“今天…谢了啊，这包间的钱，还有给网管的好处费…等我…呃…等我缓过劲儿来，一定请你！请你吃饭！大餐！”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豪气干云，试图冲淡此刻的诡异感。
“请我？”
程乐天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但目光一触及叶云汐那张写满认真的精致小脸，那笑容又变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他移开视线，摆摆手，语气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刻意轻松，
“得了吧你！就你那点生活费？留着买你的‘手册’吧！再说…”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兄弟之间，说这个干嘛。”
一句“兄弟”，像是在刻意强调什么，又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叶云汐捕捉到了他语气里那丝细微的别扭，心里也明白，但此刻只能顺着台阶下。
她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哦”了一声，又把下巴搁回膝盖上，小小的身体在宽大的沙发里显得更加单薄。
程乐天看着她这副蔫蔫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又涌了上来。
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迫在眉睫的现实问题上。
“行了，别蔫吧了。”
他站起身，走到沙发对面的椅子边坐下。
“说说吧，接下来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躲在这网吧包间里吧？”
叶云汐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也染上了真实的忧虑：
“不知道…天亮以后……我这样…怎么回家？怎么见我爸妈？”
一想到父母，她心里就沉甸甸的。
“回家肯定得回。”
程乐天皱眉思索着，
“但得找个合理的由头，不能就这么顶着这张脸直接冲回去，非把你爸妈吓出心脏病不可。”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我有个初步想法，你听听看。”
叶云汐立刻坐直了身体，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看着他：
“快说！”
“我待会儿就回宿舍。”
程乐天压低声音，
“现在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刘胖子和张眼镜睡得沉，我悄悄溜回去应该没问题。
等天亮了，我就去找老班（班主任），就说…嗯……
就说你半夜突发急性肠胃炎，疼得死去活来，我连夜送你去校外医院急诊了！
所以早上没法来上课，我也得在医院陪护你，请一天假！这样咱俩的假就都有了。”
叶云汐眼睛一亮：
“这个理由好！老班知道我肠胃一直不太好！”
“对。”
程乐天点点头，
“然后，我这边请好假，就立刻溜出来，带上你的手机和一些…呃…你可能需要的‘装备’？”
他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叶云汐身上的宽大t恤。
“比如…帽子？口罩？或者…找机会去小卖部给你弄件能遮一遮的外套？总不能让你穿着这身回家吧？太扎眼了。”
叶云汐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奇装异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对对对！还有我的手机！千万要带上！”
那是她和外界联系、证明自己身份的重要工具。
“嗯，手机肯定带上。”
程乐天继续说，
“然后我来接你，想办法把你送回家。
到了家门口…就只能靠你自己随机应变了。”
他叹了口气，这计划漏洞百出，但眼下实在想不出更周全的办法了。
叶云汐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行方案。
她用力点点头，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依赖和感激：
“好！就按你说的办！乐天，这次真…真靠你了！”
她差点又习惯性地想拍胸脯保证什么，手抬到一半，硬生生停住了，讪讪地放了下来。
看着叶云汐那副全然信任眼神，程乐天心里某个角落微微动了一下。
他努力压下那丝异样，站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拍了拍胸口：
“放心！包在我身上！谁让咱俩是…咳…‘兄弟’呢！”
那个词他说得还是有点别扭。
他走到门边，又回头叮嘱道：“我走了。
你就在这包间里待着，哪儿也别去！门反锁好！
饿了渴了…忍忍！
或者看看包间里有没有付费的饮料零食，用我卡里的网费买点凑合一下，千万别出去！
外面人多眼杂，你这模样太招摇了，不安全！等我回来！”
他的语气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叶云汐再次用力点头，像只听话的小动物：
“嗯嗯！我知道！我保证不动！就在这等你！”
程乐天看着她乖乖点头的样子，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又赶紧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情绪压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叶云汐一眼，仿佛要把这张脸刻进脑子里确认什么，然后拧开门把手，侧身迅速闪了出去，再轻轻把门带上。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落下。
狭小的包间里，瞬间只剩下叶云汐一个人。
外面模糊的喧嚣似乎一下子被放大了，却又显得那么遥远和不真实。
空调风依旧呼呼地吹着，空气里那股油腻陈旧的味道似乎更浓了。
叶云汐有些发愣地看着黑屏的电脑。
屏幕上倒映出她模糊的、小小的轮廓。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巨大的不真实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过她的脚踝、膝盖、胸口…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是谁？叶云溪？还是叶云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场梦…那声炸响…那把凭空出现的钥匙…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绪如同乱麻，纷繁杂乱。
但在这混乱之中，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如同黑暗中唯一闪烁的萤火，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把钥匙！
她摊开自己的右手，低头凝视着掌心。
那里空空如也，只有几道浅浅的掌纹。
但之前，就在宿舍楼那冰冷的大厅里，那种奇异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强烈的心念，眼中骤然迸发的金光，空气中荡开的涟漪，凭空凝聚的金色虚影…
以及最终，那沉甸甸、冰凉又带着一丝温润的金属触感！
那不是幻觉！
程乐天那震惊到失魂落魄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我真的有超能力了？”
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从她小巧的唇瓣间溢出。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砰砰砰地撞击着胸腔，带着一种混合了恐惧、茫然和…
难以抑制的、强烈的好奇与兴奋！
网吧包间…暂时安全…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不正是最好的验证时机。
之前的疲惫和彷徨被一种巨大的探索欲和冒险感所取代。
她猛地坐直身体，浅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里面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她环顾这间狭小的包间，确认没有摄像头后，开始锁定实验目标。
桌子、椅子、沙发、显示器、键盘鼠标…还有墙角垃圾桶里一个空瘪的、印着“快乐水”字样的红色易拉罐。
目标锁定。
叶云汐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集中精神，盯着那个红色的可乐罐，就像之前盯着那把冰冷的大锁一样。
强烈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清晰地成形、凝聚，带着强烈的渴望和一丝试探性的命令：
“可乐罐…飘起来！悬浮在我面前！”
意念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体内激荡起无形的涟漪。
几乎是念头升起的瞬间，异变陡生！
她那双浅金色的眼瞳深处，如同被点燃的火种，一点极其纯粹、璀璨的金芒骤然亮起！
如同熔化的黄金在眼底深处流淌、旋转！
那光芒迅速扩散，将原本的浅金色彻底覆盖，整个瞳孔都变成了耀眼的、流动的液态黄金！
在她面前，距离她大约一米远的那个红色可乐空罐，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温柔地托住。
没有任何征兆，它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极其平稳地、违反重力法则地，缓缓脱离了地面！
它悬浮了起来！
稳稳地，静静地，悬停在离地面大约半米高的空中！仿佛它天生就该在那个位置！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流畅得不可思议。
没有气流涌动，没有能量波动，就像是世界本身理所当然地遵从了她的意志，修改了那方寸之间的规则。
叶云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频空出现的可乐。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这不是梦！这不是幻觉！
她真的拥有了这种…这种如同神明般…不！
是比神明描述中更直接、更不讲道理的…“言出法随”的力量！
“哈…哈哈哈…”
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从她喉咙里溢出，带着点神经质的兴奋和初窥神迹般的狂喜。
她像个得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地，隔空对着那悬浮的罐子轻轻一点。
“转个圈。”
她轻声命令，带着新奇的雀跃。
随着她的话音，那静止悬浮的红色易拉罐，如同最听话的陀螺，立刻开始原地匀速旋转起来！
轻盈，流畅，没有一丝滞涩。
“停！”
罐子立刻停下，稳稳悬停。
“再转快点！”
罐子转速骤然提升，带起一丝微弱的风声。
“翻个跟头！”
罐子听话地做了一个笨拙的后空翻，差点失去平衡，但那股无形的力量立刻稳住了它。
叶云汐玩得不亦乐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她指挥着可乐罐在空中做出各种简单的动作，每一次命令都得到完美无瑕的回应。
这种对现实随心所欲的掌控感，简直令人着迷！
玩了好一会儿，她才意犹未尽地让罐子轻轻落回墙角垃圾桶的原位。
包间里恢复了平静，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眼底那熔金般的光华缓缓收敛，变回了清澈的浅金色，但那份兴奋感依旧在她体内激荡。
能力是真的！
而且…似乎是毫无限制？
至少在这个小范围内是如此。
最初的狂喜稍稍平复，一种更深的探索欲涌了上来。
仅仅是让物体飘浮移动？这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她想起了那把钥匙…那可是凭空造物！
“凭空造物…”
叶云汐喃喃自语，目光在包间里扫视，最终落在了那张放着键盘鼠标的窄桌上。桌面空空如也。
强烈的念头再次凝聚，带着一种创造者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桌子上…出现一个热腾腾的、夹着双层牛肉饼和芝士的汉堡！”
她全神贯注，想象着汉堡诱人的样子——松软的面包胚，焦香的肉饼，融化的芝士，翠绿的生菜，鲜艳的番茄片…
嗡——
熟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细微嗡鸣再次响起！
她眼底的金芒瞬间暴涨，比刚才更加炽烈！
整个包间似乎都被这双熔金之瞳映亮了一瞬！
在她目光聚焦的桌面中央，空气剧烈地扭曲、震荡！
无数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金色光点凭空涌现，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的星河，疯狂地汇聚、旋转！
光点凝聚的速度远超钥匙那次！
它们迅速勾勒出一个汉堡的立体轮廓虚影，虚影内部，光芒如同熔炉般涌动、塑形！
仅仅一息之间！
璀璨金光骤然收敛！
一个散发着诱人肉香和麦香的、热腾腾的、夹着厚厚双层牛肉饼和融化芝士的汉堡，赫然出现在桌面上！
汉堡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冲散了包间里原有的油腻气味。
叶云汐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一次，不仅仅是震惊和狂喜，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触及世界核心规则的明悟感，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
创造…毁灭…改变现实…
那个冰冷宏大的声音，似乎并非虚言。
她低头，摊开自己小小的、白皙的手掌。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召唤金光时那种玄奥的、掌控一切的感觉。
“这力量…”
叶云汐轻声呢喃，浅金色的眼眸深处，倒映着桌上那个散发着罪恶香气的汉堡，也倒映着这个被悄然改写的世界一角。
网吧浑浊的空气里，汉堡的香气与键盘的塑胶味奇异地混合着。
包间外，隐约传来某个玩家激动拍打键盘的“噼啪”声和一句穿透隔音门的模糊“国粹”。
这力量从何而来？界限在哪里？代价又是什么？
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汉堡的边缘——温热，柔软，真实得令人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