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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青时冷眼看向那只狐狸,忽而开口,“阿时,阿织,你们怎么不听话?闹着白茶叔叔来找我的?”
两个孩子缩了缩身子,阿织尤其害怕被斥责,幸而有哥哥挡在前头,“爹爹,是我……”
少年叹息一声,再次转头,殷切地盼望着娘子的回复,温声道:“月泠……”
你可想好原谅我们了么?
月泠才消化完一件事,又想着月家的列祖列宗。
如今形势反转,入赘一事名存实亡,她陷在妖怪窝中,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光凭一时心意,她当真能够相信这只活了不知多久,强大漂亮的妖怪吗?
他漂亮的人皮底下,又是怎样真实的妖身呢?
月泠一阶肉眼凡胎,妄图去猜测妖怪的心思,未免太过可笑。
之前沉浸在爱意的温泉里,她当真随了他的愿,不去考虑那些人妖殊途,不去考虑自身的弱小。
她爱他就够了。
他爱她亦满足一时。
月泠想到此,不由得心慌气短,面色苍白几分,躲避祝青时的眼神,猛地挣开他的手,转身往后跑。
顾不上那么多,少年当即疾步追过去,“娘子,你怎么了?”
月泠下意识保持着曾经的三年养成的习惯,一路小跑到后院的水缸旁,吸了口气,双手扶着水缸边缘,屏住呼吸将整张脸浸头在水面上。
那一瞬间,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见,脑海一片空白,解脱了似的,只剩下的水的凉意和咚咚咚的心跳声。
祝青时追过来,见此,不由得大惊失色,以为她甚至起了寻死的心思。
他将人拉出,见到她被水打湿,肤色胜雪,却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得脸颊微微泛着粉意,眸间也浮上一层水色。
又是他害得她如此随意地对待自己的性命。
娘子当真还是难以接受他妖的身份。
少年眼一下红了,失而复得地抱住月泠,低声喃喃道:“若是月泠实在厌恶我是只妖,那便将这些事都忘了,你我回到新婚时,好不好?”
“我会装一辈子人族,将孩子藏起来,一定不会让月泠再次失望的,娘子别离开我……”
月泠缓过来,怔怔听着他那些无比卑微的话,心中浮现一丝心软。
罢了,她这辈子只赌一次,只当一次大胆贪心的赌徒。
除了祝青时,她再无人可依,无人可信了。
她抚上少年漂亮的脸颊,眼里含着丝丝缕缕的爱意与不舍,心软道:“祝青时,只要你起誓,你会永远只爱我一人,同我白头偕老,我便原谅你,原谅这一切。”
“你是只妖也好,没关系,我只记得你是我夫君。”
誓言是她唯一的保障了。
即便,她无法确定能否灵验。
闻言,祝青时含泪带笑,攥住她的手并十指相扣,“好……”
“月泠身上有我的一颗妖丹,三年过去,早已与你融为一体,难以取出。”
“如今,我祝青时对着娘子,许下心誓,永远只爱月泠一人,与月泠白头偕老,生生世世,如有违背,魂飞魄散,永堕阎罗……”
随着他许下心誓,月泠感觉到心口一处烫了一下。
对着祝青时的一片真心,她紧紧抱住对方,哽咽道:“好……我原谅你了。”
若是誓言违背,一人一妖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很公平了。
她再无别的忧虑。
夫妻俩恢复了浓情蜜意的模样,白茶又啧啧两声,不知是嫉妒,还是嫌没看上一出好戏。
月泠没有什么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目光游移了许久,最终还是先抱住了和她眉眼相似的阿织。
小姑娘自出生起便极其渴望娘亲,如今掉入了香软温暖的娘亲怀里,开心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
月泠耐心地一句一句回应。
旁边还强装没羡慕妹妹的阿时,目光忍不住往那儿瞟,眼巴巴地等着下一个轮到自己,偷偷拽住娘亲的袖子,像是牵手了一般。
可妹妹是个黏人爱撒娇的性子,一时半会他等不到,失落了好一会儿,于是想凑上去主动抱抱娘亲。
才说了白茶一顿的祝青时看过来,毫不费力地提溜着儿子的后领,面色冷淡,“好了,日后有的是时间。”
阿时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我知晓了,爹爹。”
谁知日后,他温柔漂亮的娘亲会一直被祝青时霸占着,除了黏人会讨娘亲欢心的妹妹能找点空隙,他分明很难摸到她的袖子。
阿时这时候才知道,爹爹有多坏,又有多爱娘亲。
那三年里,其实他们两个很少能见到祝青时,但终归不是血脉纯正的妖,会生病,需要精心照料。
或许是见孩子可怜,白茶叔叔和老树告诉他们,爹爹在想办法寻回他们的娘亲,所以一直在外忙碌。
当他们长大些,眉眼间有了月泠的影子,祝青时失神时,也会抱着他们显露难得的温情。
爹爹无疑是爱他们的,但他更爱更想念被坏人掳走的娘亲。
于是阿时阿织从小便知,有两个无情恶毒的臭道士,害得他们一家骨肉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