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白色的、由破碎记忆与凝固时光构成的漩涡,如同星云跳动的心脏,缓慢而沉重地搏动着,散发出浸透万古的悲意。而漩涡深处,那半掩的暗色石碑,更是如同墓志铭般,吸引着刘麟阁全部的心神。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块石碑与归寂林渊中的破碎晶体同源,但其上承载的“道殇”气息更加古老、更加磅礴,仿佛记录着那场席卷太初的灾难中,某个更加关键、更加惨烈的片段。
“你们在此等候,戒备四周。”刘麟阁对木婉清及那三头虚空鳐下达指令。此地的悲伤道韵过于浓烈,即便有他庇护,木婉清等人久留也会道心受损。而那石碑附近,似乎潜藏着某种更加隐晦的危险。
万法号与虚空之眼舰队停留在漩涡外围的安全区域,三头虚空鳐如同忠实的哨兵,巡弋在侧。
刘麟阁则一步踏出,孤身朝着那灰白漩涡的核心走去。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悲怆感便愈发强烈。无数破碎的画面与绝望的嘶吼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感知,试图将他也拖入这永恒的哀伤之中。寻常金仙至此,恐怕顷刻间便会道心失守,神魂被同化,成为这悲伤漩涡的一部分。
但刘麟阁归墟道基稳固如山,包容万物,亦能勘破虚妄。这些负面情绪于他而言,不过是镜花水月,无法动摇其分毫。他如同行走在风暴眼中的旅人,步伐坚定,目光始终锁定着那块暗色石碑。
终于,他穿透了最外围的时光碎片与记忆乱流,来到了那石碑之前。
石碑约三人高,通体呈暗沉之色,非石非玉,材质不明。表面布满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以及无数细密的、仿佛自然形成的道纹裂痕。在其正中,铭刻着几个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道韵的古老文字。
通过太初之影的传承,刘麟阁瞬间明悟其意——
【万衍道殇于此,罪者……‘净世’】
万衍道殇!罪者“净世”!
果然!这嚎哭星云,也是一处“道殇”之地!是万衍仙宗与那所谓的“净世”交锋的又一古战场!而且,从这石碑的古老程度与残留道韵来看,此地的战斗,可能比青灵祖地那处更加惨烈,更加接近真相!
“‘净世’……”刘麟阁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这与他之前感知到的“天规”、以及那冰冷模糊的印记,是否就是同一存在?或者说,“净世”是“天规”的执行者?
他伸出手,指尖缭绕着混沌与太初道韵,轻轻触碰那冰冷的碑身。
轰——!
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清晰的画面与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星河,涌入他的识海!
他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片段,而是一段相对完整的、烙印在石碑深处的记忆影像!
那是一片无法形容其广袤与辉煌的仙土神疆,宫阙万千,星河环绕,正是鼎盛时期的万衍仙宗核心之地!无数强大的仙神驾驭法宝、引动法则,道韵冲天,演绎着文明的极致繁华。
然而,天穹之上,一道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白”降临了。
那不是光,而是一种绝对的“无”,一种否定一切色彩、一切变化、一切“冗余”的终极秩序!它如同巨大的幕布,所过之处,绚烂的仙法光华被“抹除”,形态各异的生灵被“标准化”为呆板的能量轮廓,充满生机的星辰化为单调的几何图形……
在这“净世”之力面前,万衍仙宗那追求无限衍化、包容万象的道法,成了最大的“错误”与“冗余”!
仙宗的至强者们冲天而起,燃烧道果,试图阻挡那“净世”的蔓延。万法衍天,混沌归元,太初辟易……无数惊才绝艳的大神通在“净世”之白前爆发,却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迅速消融、被“修正”。
一位身穿万衍星袍、气息仿佛与大道同源的老者(疑似仙宗宗主),手持一枚散发着太初源力的宝珠,发出震彻寰宇的怒吼:“‘净世’!尔等扼杀变数,囚禁未来,此非秩序,实为牢笼!万衍之道,宁碎不直!”
他引爆了太初宝珠,试图以起源之力撼动“净世”根基。
影像在此变得极其不稳定,充满了毁灭的强光与法则崩断的刺耳噪音。刘麟阁只能模糊地看到,那“净世”之白似乎也被炸开了一道细微的裂隙,但旋即,一道更加冰冷、更加无情的意志自那裂隙后方降临,如同最终的审判。
“……确认目标‘万衍’威胁等级:至高。执行最终净化协议:归零。”
下一刻,无法形容的毁灭降临了。并非能量的冲击,而是整个万衍仙宗所在的时空,其存在的“定义”被强行改写,走向彻底的“无”!仙土崩解,星辰湮灭,法则归墟……一切都在走向绝对的死寂!
而这嚎哭星云,便是那场“归零”净化后,残留的悲伤与破碎法则,在漫长岁月中凝聚成的……宇宙伤疤!
那暗色石碑,正是某位仙宗大能,在自身被“归零”前,以最后的力量凝聚道殇印记,投入这时空乱流,希望留给后来者的……警示!
影像结束。
刘麟阁收回手指,脸色凝重如铁。
“归零协议……净世……”他缓缓吐出这两个词,眼中混沌生灭,寂暗流转。
他终于对敌人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那并非简单的势力或个体,而是一种近乎宇宙底层规则的、执行着冰冷“格式化”程序的机制或意志!巡天殿,恐怕只是这个机制在当前时代的表象之一!
而他的混沌归墟之道,包容变数,衍化无穷,正是这“净世”必须清除的“错误”!
就在他消化这惊人真相之时,异变突生!
那暗色石碑似乎因为被他触动了核心烙印,残留的最后一丝灵性彻底消散,碑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表面裂纹迅速蔓延!
与此同时,石碑后方,那灰白色的悲伤漩涡核心,一道被石碑力量一直压制、隐藏的暗紫色空间裂隙,骤然显现!
一股熟悉而令人厌恶的、混合了秩序与畸变的气息,从裂隙另一端传来!
是湮灭虫族的气息!而且,比腐灭星云那头母皇更加精纯、更加古老!
这嚎哭星云的核心,竟然还隐藏着一条连接着虫族更深层巢穴的通道?!
并且,透过那即将崩溃的石碑,刘麟阁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而强大的意志,正顺着那空间裂隙,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迅速朝着这边锁定而来!
“看来,想清静一会都不行。”
刘麟阁眼中寒光一闪,归墟道域轰然全开,不再有丝毫保留。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